盛大遊戲回A終於落定。2月20日，世紀華通重組盛大遊戲成功過會，交易預估價298億元。曾經創造傳奇的盛大遊戲一路“高開低走”，最終選擇從美股退市。只是，國內遊戲市場已天翻地覆，“盛大”也不負盛年。
文 ✎ 詹方歌
編輯 ✎ 邢昀
五年曲折，三年等待，曾經的“傳奇”盛大遊戲迴歸A股終於塵埃落定。
80一代人的記憶中，《傳奇》是絕對的遊戲傳奇，而幕後的盛大也因此風光無限。《傳奇》的成功使盛大網絡2004年搶灘美股。2009年，盛大遊戲作為獨立主體，登陸納斯達克。盛大創始人陳天橋也在31歲那年成為中國最年輕的首富。
一手好牌的盛大遊戲卻“高開低走”，雖然賺錢但並不受陳天橋待見，此後又經歷了一系列風波，高層動盪、股權糾紛、市場反應緩慢、作品“涼涼”、身陷IP續約官司等等。業績不斷下滑的盛大遊戲，在資本市場上毫無空間，最終2015年選擇從美股退市，試圖“回A”。
2019年2月20日，世紀華通重組盛大遊戲成功過會，作價298億元。雖然裝入A股上市公司，對於盛大遊戲或許是新的機遇，但國內遊戲市場已天翻地覆，“盛大”也不負盛年。
01
陳天橋不喜歡
遊戲，將中國互聯網“教父”陳天橋帶上了財富頂峰，不過陳天橋並不喜歡。
盛大成立於1999年。26歲的陳天橋與其弟在上海浦東新區科學院專家樓的屋子裡創立了盛大網絡。創業並不順利，盛大一直“燒錢”無果。2001年，陳天橋一把“豪賭”，將《傳奇》遊戲從韓國引入中國。
▵ 盛大網絡董事長陳天橋
彼時，國內網遊市場懵懂生髮，騰訊才剛捕捉到遊戲商機，網易還只有《大話西遊》，而《傳奇》迅速成為傳奇。到次年年中，盛大已成為全球在線用戶最多的網遊運營商，僅《傳奇》一款遊戲就佔據了國內網遊市場高達68%的份額。
逆風翻盤，遊戲幫助盛大網絡2004年成功登陸納斯達克。然而陳天橋並不喜歡遊戲，網遊無法承載陳天橋的夢想，反而給他帶來了眾多的輿論質疑和壓力。盛大網絡上市後，陳天橋一心轉型，推進互動娛樂帝國計劃，遊戲業務晾在一邊自生自滅。
而轉型不見成效之際，遊戲再度成為盛大吸金重點。2007年，國內網遊收入突破百億，依靠盛大遊戲，盛大整體依然有不錯的業績增長。
2009年，盛大遊戲作為獨立主體，登陸納斯達克。陳天橋對遊戲的態度始終如一，盛大遊戲只是賺錢機器。
竭澤而漁，上市後的盛大遊戲由盛轉衰。2014年末，盛大集團出售其持有的盛大遊戲全部股份，盛大遊戲從集團剝離。雖然陳天橋仍允許盛大遊戲使用“盛大”名稱，但這個不被陳天橋喜歡的“孩子”終是被拋棄。
局外人眼裡，盛大遊戲的句號被劃在了2015年。遊戲世界風起雲湧，手遊的盤子越做越大，端遊的生存空間不停被擠佔，新的變局隨之而來，盛大遊戲卻再沒能乘風而起。盛大遊戲宣佈放棄美股上市公司身份，退市前的兩個季度，盛大遊戲經營狀況進一步下滑。
姚灣在盛大遊戲工作近十年，在她眼裡，盛大的沒落可以追溯到更早以前。2012年被業內人士視作轉向的開始，遊戲產業崛起10年有餘，市場進入調整期。端遊市場一直保持40%以上的營收增速驟縮一半，手遊崛起。這一年，盛大沒有拿出破局之作。
他們在忙著換帥。2012年盛大高層人事變動不斷，火很快燒到盛大遊戲。2012年8月末，盛大遊戲董事長兼CEO譚群釗因業績下滑主動辭職。財報顯示，譚群釗留在盛大的最後一個季度，盛大遊戲淨營收為11.31億元人民幣，環比下降18.6%；淨利潤人民幣3.08億元，環比下降8.4%。
▵ 盛大遊戲董事長兼CEO譚群釗
就此，這位創始元老和骨灰級的網遊粉絲服役盛大13年後終離開。而接任的另一位盛大元老張向東在2014年10月也被免職，原因是“業績不能達到預期”以及“（張向東）在經營理念上與董事會存在較大分歧”。
姚灣直言，當時的盛大的確人心惶惶。此時，正是盛大遊戲和母公司分道揚鑣前的最後時刻。
02
錯失風口
2013年，盛大在業務面重新開始發力，著力點卻還是在端遊。
包括《時空裂痕》《零世界》在內的幾款端遊相繼上線，或代理或研發，帶來的盈利都不盡如人意。盛大內部流傳的消息是，與《魔獸》相似的《時空裂痕》是“大老闆”陳天橋執意要代理，而這款遊戲最終上線6個月便發佈停運公告。更具知名度的《最終幻想》在2014年上線，成績也沒能達到公司預期。
▵ 遊戲《時空裂痕》
幾款端游上線後相繼“涼涼”，盛大對遊戲產業開始失去耐心。“橋哥，包括當時的公司，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果不能馬上看到成果，就會放棄對它的投入。”姚灣對市界回憶道。放棄的直接後果是，盛大沒能乘上手遊的東風。
早在2012年，《保衛蘿蔔》已成為“國民級”手遊，《憤怒的小鳥》《小鱷魚頑皮愛洗澡》《宮爆老奶奶》風靡一時，由端遊衍生出的手遊版《DFC：地下城與勇士》也登上蘋果和安卓兩大平臺，雖然遊戲畫面還有優化空間，但它的確在向人們證實一件事：手遊的風口已經形成，入坑要趁早。
▵ 遊戲《憤怒的小鳥》
風口形成的另一個特徵是創業潮，“手遊剛起的時候，人人都出去創業。我之前有個同事，那時候辭職創業，白天出去拉投資，晚上回家寫策劃。”姚灣說。
在她的印象中，盛大遊戲正式進入手遊是在2014年。
2014年年初，盛大宣佈，第一季度將上線多款海外精品手遊大作，而這些大多是引進，盛大自身的的手遊研發才剛剛起步。姚灣回憶，當時盛大隻有1、2個工作室在做手遊，幾個老牌的端遊工作室，如泡泡堂、龍之谷、傳奇等，都還沒有立項手遊項目。
▵ 遊戲《節奏大師》
雖然當時的CEO張向東介紹，盛大遊戲早在2011年就已經確立了移動轉型戰略目標，但盛大的手遊作品始終沒能在快速發展的市場中投下漣漪。
幾乎是同時，巨頭入局，風雲突變。2013年8月5日，騰訊在微信平臺和手機QQ平臺上線《天天愛消除》，然後是《節奏大師》《天天跑酷》。彼時卡牌遊戲盛行，騰訊卻另闢蹊徑，聚焦於休閒的輕量級小遊戲，力圖將社交平臺的優勢發揮至最大。此後的5年，騰訊依託大數據的導量能力愈發強大，它押對了寶。
03
“次級廠商”
盛大遊戲內部的股權鬥爭也愈演愈烈。
2014年正值盛大遊戲艱難私有化，因為內鬥嚴重，私有化財團多輪變更，高管更迭頻繁。
2016年6月，為盛大效力17年的副總裁朱笑靖離職；隨後，有媒體報道稱盛大遊戲副總裁崔嵬、盛大遊戲首席運營官朱繼盛、《熱血傳奇》手遊製作人鄭建新、IP發展總監朱健等一併離職。“傳奇之父”陳浩建和《傳奇世界》初代負責人蔡瑋等人也紛紛辭職。
▵ 遊戲《熱血傳奇》
緊接著是大規模的裁員，內部稱需要“輕裝上陣，重新出發”。當時有媒體報道稱，盛大裁員涉及的人數或許達到30%。姚灣雖無法確認出走員工的具體數量，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次裁員包含研發部門。
很難說這次裁員給盛大帶來的結果是好是壞。好消息是，2016年，盛大遊戲營收和淨利實現雙增長：營收38.6億元，增長17.6％；淨利潤為16.2億元，增長113％。
2017年6月，世紀華通發佈公告稱完成對盛大遊戲47.92％的股權收購，收購後控股股東及大股東合計間接持有盛大遊戲90.92％的股權。盛大股權之爭正式宣告結束。
2018年6月，世紀華通發佈停牌公告，擬收購盛大遊戲100%股權，盛大遊戲正式踏上回A之路。當年9月，世紀華通收購盛大遊戲的交易方案終於出爐，盛大遊戲全部股權總估值為298億元。
最新的數據披露，盛大遊戲2017年營業收入為41.94億元，扣非後歸屬於母公司淨利潤為15億元。2018年前8個月，盛大遊戲營業收入為27.3億元，淨利潤達到13.6億元。
雖然業績有起色，但從遊戲領域的排名來看，自2016年起，盛大已完全落後於騰訊和網易，這樣“梯隊式”的落後幾乎無法趕超。而在這一過程中，盛大遊戲不得不綁定騰訊這棵大樹。2018年2月，盛大遊戲獲得騰訊30億元戰略入股。
2015年8月，盛大遊戲歷時兩年開發的《熱血傳奇手機版》上線公測，遊戲運營商多了騰訊。騰訊長期在遊戲產業積累的數據，已能夠支持其為所運營的遊戲導入特定類型的用戶。姚灣說，這也是騰訊現在的套路，不太花大價錢去研發自己的產品，而是利用平臺優勢，代理次級廠商研發的項目。
作為《傳奇》系列的手遊版本，盛大推出的這款手遊依然在消耗玩家殘存不多的情懷，此後上線的《泡泡堂》《龍之谷》也都由騰訊運營。
▵ 遊戲《泡泡堂》
重組方案中也披露，盛大主要的移動遊戲產品發行運營平臺為騰訊平臺，近三年移動端授權運營的遊戲收入佔比在80%左右。
盛大已經淪為“次級廠商”。
04
破局之難
如今遊戲行業內流傳著一句話：騰訊、網易是一個遊戲圈，其他所有公司是剩下的遊戲圈。
盛大遊戲當年登陸美股時披露，他們的主營業務是MMORPG（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遊戲）類遊戲，以及多種高級休閒遊戲，幾款火熱的端遊如《傳奇》《龍之谷》都屬於MMORPG。
這類遊戲開發時間長，端遊少則4年到5年，即便是手遊，也免不了1年到2年的時間成本和百萬以上的投入。前期投入巨大，但這類遊戲如今上線後卻很難持續火熱，“MMO太殺時間了，學生黨比較多，工作了就‘肝’不動了。”同為遊戲策劃的任間對市界評價。
MMO的社交屬性與目前火熱的競技類遊戲也並不相同，前者可以發展陌生人社交，而後者則可以依託微信等社交平臺，發展熟人社交。
手遊版《傳奇》上線三個月後，由騰訊遊戲天美工作室開發運營的MOBA（多人在線戰術競技遊戲）遊戲《王者榮耀》上線，在手遊界颳起龍捲風。騰訊2016年年報中提到，2016年10月，《王者榮耀》的註冊用戶達到2億人，日活躍用戶超過5000萬，創造了騰訊平臺上的智能手機遊戲的新紀錄。
▵ 遊戲《王者榮耀》
2016年9月，另一個爆款卡牌手遊《陰陽師》由網易研發推出，上線45天日活突破1000萬。
變革過後，新的格局已經誕生。“騰訊現在花大力氣研發的，就是一些市場導向類的產品。走《王者榮耀》的套路，一旦佔住這個類型的市場份額，就直接吃死。”姚灣說。同一類型的遊戲，玩家基本只會選擇其中一款，所以次級公司基本不會做嘗試。“以前還有很多公司做MOBA，現在除了網易也很少人在做了。”
互聯網帶來的一系列變革翻天覆地，巨頭的觸手越伸越長。2017年9月，一向不沾遊戲的阿里文化，也宣佈正式成立遊戲事業群，下設開放平臺事業部和互動娛樂事業部。緊接著，一度火爆的《旅行青蛙》被阿里遊戲引入漢化版。
▵ 遊戲《旅行青蛙》
但到目前為止，真正的破局者還未出現。
比破局者先一步到來的，是突然收緊的政策。2018年3月以來，國產遊戲審核持續處於暫停狀態，到8月教育部等八部委明確，監管將實施網絡遊戲總量調控，控制新增網絡遊戲上網運營數量。
姚灣對市界稱，她瞭解到很多遊戲目前因為拿不到版號而無法上線，也有遊戲開發途中無法拿到版號的情況。“就算這樣也還是要繼續做的，不可能停下開發進度等版號。”2019年初，緊縮的大環境風向有所回暖，但2月中旬，監管層的收緊動作卻又顯現微妙痕跡。“感覺最近確實新作比較少。”姚灣說。
遊戲監管高壓來襲，讓盛大遊戲迴歸A股頗為尷尬。最新的交易方案顯示，盛大遊戲預估值為310億元，按照其2018年度預估扣非歸母淨利潤21.3億元來計算，市盈率為14.5倍，方案中評估市盈率為13.73倍。這一市盈率在A股同行業上市公司中並不高。而監管趨嚴之下，A股大多數遊戲公司股價持續走低，市值持續縮水。
盛大遊戲為了順利回A，還立下“軍令狀”，不僅要定期接受減值測試，而且作出業績承諾。根據協議，2018年度至2020年度，盛大遊戲扣非歸母淨利潤需要達到21.3億元、24.9億元和29.7億元，若未能達到，需要現金補償。
而數據顯示，2018年前8個月盛大遊戲扣非歸母淨利潤為13.6億元，佔2018年承諾淨利潤的比例為63.77%。大環境愈發嚴苛，盛大遊戲還存在多項版權訴訟，內憂外患之下，能否保持每年18%左右的增速依然是個問號。
與此同時，世紀華通實際控制人王苗通為了取得盛大遊戲控制權，在一系列收購交易中產生了67.8億元的商譽。而盛大遊戲合併報表層面商譽餘額在2018年8月末已經達到73.6億元，佔淨資產的比重為64.61%。一旦商譽出現減值，恐怕又是天雷滾滾。
盛大遊戲的回A之路經歷了控制權爭奪、管理層動盪等多重磨難，如今終於完成。這並不是終點，而是新的起點。國內遊戲市場格局已變，監管趨嚴，盛大遊戲要想逆天改命，再造傳奇，還需要拿出新爆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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