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格局決定結局:隋文帝的狹隘與偏執

唐朝 隋文帝 唐太宗 陳後主 經濟 領導文萃 2018-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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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在位期間,實行大力發展農業、繁榮經濟的基本國策,改良並認真落實均田令,調動廣大農民的生產積極性,組織人力大修水利,增加收成,廣置糧倉,開設義倉,保障農民的生活條件。

同時整頓戶籍,建輸籍之法,依樣定戶,抑制豪強,節制賦役,以減輕民眾的負擔,適度鼓勵工商業,激活經濟。在短短的十幾年後,他使隋朝的經濟面貌煥然一新,“庫藏皆滿”,國力稱盛。

他勤政匪懈,儉樸自律,不尚奢華,不慕虛名。

隋文帝楊堅堪稱是歷代帝王中勤勉於國政的典範,甚至可以說是十足的“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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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大臣溜鬚拍馬,恭維隋文帝德配天地,再造太平盛世,鼓動他封禪泰山,樹碑立傳。連那個亡國後苟延殘喘的陳後主陳叔寶,也獻詩效忠,進言封禪:“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太平無以報,願上登封書。”

可隋文帝頭腦很清醒,明確表示:“豈可命一將軍,除一小國,遐邇注意,便謂太平,以薄德而封名山,用虛言而幹上帝,非朕攸聞。而今以後,言及封禪,宜即禁絕。”(《隋書》卷二,《高祖紀下》)

後來他雖然拗不過大臣們的一再勸告,還是去了一趟泰山,但只是用了“東狩”的名義,畢竟始終沒有冠上“封禪”的旗號。身處權力巔峰的皇帝,能夠做到這一步,的確也是難能可貴。

正因為隋文帝身上有諸多優點,一生有不少貢獻,故後世史臣對他的評價從總體上講,還是比較肯定的:躬節儉,平徭賦,倉廩實,法令行,君子鹹樂其生,小人各安其業,強無凌弱,眾不暴寡,人物殷阜,朝野歡娛,二十年間,天下無事,區宇之內,安泰晏如,功業昭昭,考之前王,足以參蹤盛烈(《隋書》卷二,《高祖紀下》),堪稱一代良主。應該說,這個評價,大致並不離譜。

做皇帝能做到這般地步,當然是非常不簡單,非常不容易,乃至非常了不起。但是,這距離“聖明”,恐怕還有一段路。這個差距,就是缺乏真正的睿智,缺乏超越的境界。

一句話,就是政治格局不夠恢宏,政治器度尚有軟肋。袁剛教授在《隋煬帝傳》一書中,言稱隋文帝“天性沉猜,行察察之政,尚夠不上儒家理想中的聖王”,可謂是一針見血,切中肯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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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作為最高統治者,總攬政治全局,把握施政方向,理應高屋建瓴,抓綱舉目,抓大放小,而不宜事必躬親,苛刻細節,事無鉅細,親力親為,眉毛鬍子一把抓,西瓜芝麻隨地撿。

什麼都是重點,那就意味著什麼都不是重點。當年秦始皇每日以處理公文三十石為程而導致秦政苛酷細察的結果,諸葛亮日理萬機落得積勞成疾、中道崩殂的下場,就是這方面的歷史教訓。

這一點,後來的唐太宗曾予以尖銳而準確的評說。據《貞觀政要》記載,唐太宗曾向大臣蕭瑀詢問:“隋文帝如何主也?”蕭瑀回答道:“克己復禮,勤勞思政。每一坐朝,或至日昃。五品以上,引坐論事。宿衛之士,傳餐而食。雖性非仁明,亦是勵精之主。”不縱慾,長時間工作,深入基層,吃工作快餐充飢,在常人眼裡,那是統治者的美德。

然而,唐太宗卻頗不以為然,大搖其頭,發表了自己的獨到見解:“公知其一,未知其二。此人性至察而心不明。夫心暗而照不通,至察而多疑於物,又欺孤兒寡婦以得天下,恆恐群臣內懷不服,不肯信任百司。每事皆自決斷,雖則勞神苦形,未能盡合於理。朝臣既知其意,亦不敢直言,宰相以下唯即承順而已!”唐太宗對隋文帝躬親庶務之弊端的鍼砭,可謂是擊中要害,道出了境界低仄、格局狹窄是隋文帝作為皇帝的明顯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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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隋文帝政治格局過於狹隘,其個性上“至察則多疑於物”,故他在骨子裡往往很難真正信任臣僚,時刻加以提防,生怕人家對自己有所隱瞞和欺騙。

於是他就忍不住經常暗中派遣親信到地方上探究情況,偵察動態,瞭解吏治得失。更可怕的是,他還熱衷暗設圈套,挖下深坑,引誘官吏見利忘義,主動上鉤。如經常派人向一些官吏行賄,發現有受賄者,必加嚴懲,處以極刑,“無所寬貸”。

隋文帝狹隘的政治格局,不但讓各級官吏如履薄冰,如坐鍼氈,杯弓蛇影,無以聊生;也讓普通民眾肝腸寸斷,有如驚弓之鳥,整天生活在恐懼不安之中。

隋文帝不信任官吏,當然也不會放心民眾。他雖然關心民眾的生活,但是從內心深處是非常懼怕民眾“嘯聚山林”、犯上作亂的。為防止出事和動亂,他嚴禁民間私藏“大刀長槊”一類兵器(好在還沒有像元朝那樣禁藏菜刀),下詔令規定:“收天下兵器,敢有私造者坐之。”(《隋書》卷二,《高祖紀下》)

要在社會上搞“維穩”,自然要假借酷吏之力。隋文帝非常懂得這層道理。因此他放手任用酷吏,對他們多方關照,優渥有加。

當時,有個大名鼎鼎的酷吏,名叫燕榮,時任青州刺史。燕榮在任上曾招募一些身強力壯的大漢,擔任“伍伯”,相當於當代的警察或“城管”。凡是有人路過青州地界,伍伯必加查問,稍不如意,就鞭撻路人,且下手極重,“創多見骨”。

其治理效果還挺明顯,使得“奸盜屏跡,境內肅然”。其他州縣的人聞風喪膽,凡是行經青州(治今山東益都)地界時,都是“畏若寇仇,不敢休息”,生怕惹禍上身,丟命致殘。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酷吏,隋文帝視為至寶,“甚善之”。當燕榮入京朝覲時,隋文帝對他“特加勞勉”,專門賜宴於內殿,並下令王公貴族寫詩作賦歌頌這位酷吏(見《隋書》卷七十四,《酷吏燕榮傳》)。隋文帝這種作派,自然也是其政治格局狹隘的正常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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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的節儉,在中國歷史上是出了名的。作為皇帝,能做到儉樸節約,當然要遠比荒淫奢侈來得好。

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論。節儉雖是美德,但也不宜將它強調、誇張到極端的地步。俗話說,“真理過了一步,便成了謬誤”,節儉的道理也是如此。它必須講究個“度”,過了這個“度”,就會走向反面,起相反的效果,即所謂“過猶不及”。

《貞觀政要》中所記載的唐太宗有關隋文帝過度節儉的批評,就打出了隋文帝的原形。“隋開皇十四年大旱,人多飢乏。是時倉庫盈溢,竟不許賑給,乃令百姓逐糧。隋文不憐百姓而惜倉庫,比至末年,計天下儲積,得供五六十年。煬帝恃此富饒,所以奢華無道,遂致滅亡。煬帝失國,亦此之由。”

因為隋文帝是至高無上的皇帝,所以他的政治格局也直接關係著隋朝的政局發展,決定著隋朝的國祚延綿。很顯然,他的政治格局影響了他的視野、他的識見,從而也影響到他的判斷、他的決策。所以,在歌舞昇平、國泰民安的表象背後,潛伏著嚴重的危機,隱藏著致命的問題。

當隋文帝東狩祭祀泰山之後,一般人都以為天下從此將達致太平,但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卻是憂心忡忡,認為變亂不可避免:

“主上忌刻而苛酷,太子卑弱,諸王擅權,天下雖安,方憂危亂”。

“主上本無功德,以詐取天下,諸子皆驕奢不仁,必自相誅夷,今雖承平,其亡可翹足待”。(《資治通鑑》卷一百七十九)

必須承認,這些分析與判斷是正確而高明的,充滿著睿智。這是毋庸置疑的真知灼見。

隋王朝短短30餘年即走向崩潰,走向覆亡,根子的確是在隋文帝的身上,是他政治格局的侷促與狹仄,導致了這一趨勢的不可逆轉。

恰如史臣之所言:“跡其衰怠之源,稽其亂亡之兆,起自高祖,成於煬帝,所由來遠矣,非一朝一夕。其不祀忽諸,未為不幸也。”(《隋書》卷二,《高祖紀下》)

(摘自《組工文萃》2018年第七期)

稿件來源:《書摘》

新媒體編輯:箋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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