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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任尚坤

來源:商業人物(ID:biz-leaders)

離正式宣告“退休”已過去五天。

五天時間,這位性情古怪、故事豐富的地產大亨一直也沒有繞過媒體視線。竟讓後來的講述者產生一種“老生常談”的無力感。有著深厚文史造詣的宋衛平亦曾效仿媒體先賢,創辦過兩份報紙實踐他的人文理想。如若自己執筆,他又會如何抒寫這一段崎嶇下海、波詭雲譎的人生經歷?

“遺憾有很多,但老是在遺憾裡面,人就沒辦法活,有時候要寬慰一下自己,人總是受時代的侷限,但我基本盡力了,達到社會的一般評判標準,也算是一個成功者,聊以自慰,馬馬虎虎。”

2019年7月11日,綠城杭州玫瑰園酒店,宋衛平迎來了他身為綠城董事會聯席主席的最後演講。從2015年中交入主後,作為創始人的宋衛平幾乎以一種“半退休”狀態,最大限度地推動了綠城的混合所有制改革。

儘管從40歲時就嚷嚷過何時退休,但此次也絕非宋衛平的收官時刻。四年時間,他把絕大部分精力放在了自己的“藍城”項目上,“到這個年齡已經差不多是最後一段的尾聲,所以必須要做好,所以就做中國的鄉村(小鎮)”。

“藍城”,是他的夙願。

“我想一個標準的小鎮,應該有酒館、茶室,幾家風味餐廳,一到兩個書店,幾間電影放映廳,有廣場、有湖、有禮堂……”宋衛平在杭州做的第一個小鎮“桃李春風”,光戶型圖就在朋友圈流傳日久,名字也別有一番情趣。

接受媒體採訪時,宋衛平迴應記者提到的余英時先生舊著《士與中國文化》,“士反正肯定是為帝王思,為天下謀,這是傳統,以後沒有帝王了,就說為天下謀是一個基本的價值傾向。”

這麼多年,他身上的知識分子烙印並未有半分衰減。面對聚光燈時,他習慣閉目凝神,伴以哲學式的回答與思考。歷史系出身的宋衛平,在身邊不少人看來,頗有“士大夫”遺風。他也曾拒絕承認自己是地地道道的商人。只是,在本就爭議頗多的地產行當,宋衛平的形象更顯另類。

單就以上描述,外界的人大多會覺得,這必是一個溫和儒雅、慈眉善目的人。也的確,年逾六旬的宋衛平笑起來,倒頗有幾分可愛。不過,他脾氣暴躁,在自己的王國中是個說一不二的獨裁者,他對產品品質近乎偏執,對手下也極為嚴厲,但員工又覺得老闆有種“人格魅力”。有人奉他為“地產界的喬布斯”。

另外,他還好賭。可以說是中國地產行業最聰明或者最自負的賭徒。直到現在,依然流傳著他在拉斯維加斯豪賭的段子。宋的愛好實在有些廣泛,但又多集中在有輸贏的競技項目,足球、乒乓球、麻將、圍棋、象棋以及橋牌等。

噢,對了,在下海搞房地產前,宋衛平還在黨校幹過歷史與體育老師。後來,宋衛平斥巨資組建綠城足球俱樂部,十數年徘徊在保級邊緣,他更是把看到的足球黑幕捅了個底兒掉,直到現在,新浪體壇明星板塊還保留著“宋衛平作客新浪聊黑哨”專題。他的棋牌技藝有著相當水準,曾自創“牌法”,編寫過一本橋牌方面的專業書,也和棋聖聶老爺子有過“友誼切磋”。

凡為競技,皆有賭性。梁實秋在《雅舍小品》中講,“下棋只是為了消遣,其所以能使這樣多的人嗜此不疲者,是因為它頗合於人類好鬥的本能,這是一種鬥智不鬥力的遊戲。”

“我這人是個好勝心很強的人。”宋講。

宋衛平早年亦曾憤世嫉俗,猛烈批判體制弊病社會陋習,最後辭去公職跑到珠海一家電腦公司當文員。這一干就是七年,直到成為公司一把手。1994年,他返回杭州,拿15萬塊錢與妻子夏一波、杭大同窗壽柏年創建綠城。

那年,剛好國務院宣佈房改,地產行業真是一片春風吹滿地。宋衛平對房屋品質的專注與苛求也成就了綠城數十年的口碑和他個人的美名。但造價高昂的精品住宅使得綠城資金鍊極為緊張,公司輾轉騰挪非常笨重,到2008年負債率竟高達140.1%,而隨著當年金融危機爆發、房價下跌,綠城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當中,若非10月14日杭州推出24條“房地產新政”救市,“恐難再見宋衛平”。

2010年,時任杭州市委書記王國平改任人大主任後,杭州房價也進入了長達六年的滯脹時期。2012年,王國平辭去一切黨政職務,成為中國棋院杭州分院院長。從生死線上撤下來的綠城幾年間也沒能緩過勁來。甚至在2011年,網上出現了綠城破產的傳言。直到後來九龍倉以51億港元入股綠城24.6%股份,綠城局面才稍作緩和。但2013年,綠城負債率仍高達73%。冒險,是賭者的本性。

2014年,宋衛平決定把綠城交給最與他心意相通的孫宏斌,企圖借融創之力和孫宏斌之手讓綠城重煥生機。可頗為戲劇性的是,12月23日,綠城公佈了一則《中交集團與宋衛平先生及關聯股東簽訂綠城股份收購協議》。宋衛平“隱遁”仨月後,綠城以牽手國有獨資公司中交集團告終。在該份協議公佈前,宋衛平發表“檢討與反省”稱,“經過這100多天,我發現把綠城賣給了一個不應該賣的人。” 這是很宋衛平式的“毀約”。

吳曉波當時發文章講,“此次融創收購綠城一案中,最讓人感嘆不已的正有兩點:其一,收購者孫宏斌是2004年宏觀調控的最大受傷者之一,其二,綠城被收購的這一週正是各地衝擊限購政策最激烈的時刻,杭州甚至還出臺了‘限降令’。在某種意義上,宋衛平被本次宏觀調控的最後一顆子彈‘擊殺’。”②

賣掉綠城,宋衛平也未必甘心。宋衛平對數輪地產調控都頗有微詞,但幾經起落也未曾徹底敗陣。“從2010年調控以來,中國房地產行業就一直不正常,市場不像市場、行業不像行業、企業不像企業。”2012年後的每次採訪,他總要先痛斥限購限貸的調控政策:“市場裡應該有自由交易、基本的信用,以及在這個市場裡面進行交換的各個主體的自由處置權。但這些在房產行業裡面,經過2005年、2008年、2010年的調控後,已經變得十分扭曲,面目全非。”

他把綠城的困境歸之於此,而且覺得並沒有失敗。

無論是他鐘愛的圍棋還是歷史,都講究對“勢”的把控。他曾講學歷史的更善於戰略分析,自信大局觀下對大勢的判斷。不過,他又始終無法擺脫憑直覺與喜好下賭注的習慣。

論棋,宋衛平必是攻殺型棋風,大開大合,不按套路行事,同時,即便兵行險路,他又追求近乎極致的招法,弈出為人稱道的對局。通常,這類人又多少有點孤高自傲,骨子裡存有叛逆精神。他讀過金庸,言稱最喜歡的大俠是令狐沖,瀟灑大度、放浪不羈,或許,那是他追逐的方向,不止一個接觸過宋衛平的記者講,他更像楊過,時不時流露出些孤傲和冷清。

《中國企業家》雜誌的描述中,哪怕是與客戶的飯局,宋衛平也會不斷地打賭,他喜歡通過每個人的言談舉止來下各種推論,他堅信自己“對這個世界觀察的細膩程度超過一般人”。①

宋衛平常講建築與人、與自然、與社會的關係,他總以完成自己認定優質的產品為標準,從歷史上看,這樣的人要麼為王、要麼為寇。他喜歡按自己的規則辦事,即便投資者,也無法左右他內在的決定。

但宋衛平又時常懷有嗜賭者的狡黠。2012年,接受財經作家李翔專訪時,他說:“在中國這樣一個背景裡,他們採用非市場化的很多東西來管控,從他們的邏輯裡面是說得通的。(他們的)邏輯,是很清晰的在那個地方的。我們那時還是抱有僥倖心理。”

末了,李翔在文中稱,宋衛平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競技領域:“有時候這也是一個局。一個牌局,一個棋局。”③

如今,幾年過去,這個總想讓世界變得更好點的人,離了舊局,又入新局。

他始終在博弈。

參考:

① 吳曉波,《擊殺宋衛平的“最後一顆子彈”與三個週期》,吳曉波頻道,2014.5.27。

② ④ 李翔,《風暴中的宋衛平》,第一財經週刊,2012.4.28。

③ 黃秋麗,《綠城:懸崖邊的貴族》,中國企業家雜誌,2011.11.2。


*圖片購自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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