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英
母親一輩子愛花兒，從我記事起，窗臺上總有個花盆，院子裡總有個花池。
母親一生搬了十多次家，走到哪裡都要種花兒。她在院當中用葵花杆圍一個籬笆，種上蘿蔔花兒、蜀葵、旱蓮蓮、金疙瘩、洋菊花、海娜等，這些花兒雖不名貴，但開起來奼紫嫣紅，也是一片美麗。
當花兒盛開的時候，母親總是開著院門，那片花兒引來了蝴蝶蜜蜂和小鳥，也引來了愛花的街坊鄰居。人們走進院子裡看花，向母親討要花種，母親總是開心地應答著他們。
夏日裡，母親喜歡坐在花池邊做針線活兒、洗衣服、摘菜、拉家常，喜歡邊侍弄花兒邊和花兒們說話。她把花兒當成了自己的兒女，她看花兒的眼神和看我們的眼神一樣柔和、溫暖、恬靜。
有年寒假我回家過年，一進大門，玻璃窗上的一片花兒映入我的眼簾，頓時把陰霾的天空和漫天飛舞的雪花推得老遠。我大步奔進家驚喜地喊：“媽——媽——這花兒開得真好！”
“你看看，開瘋了。”母親笑盈盈地說。
那盆小小的旱蓮蓮真是頑皮，拉出好多好長的蔓子，爬上了玻璃，又爬上了窗子，還爬上了房頂。母親在窗框和房頂上訂了小釘子，拴了細繩子，讓它爬，讓它的綠葉紅花肆意蔓延。
母親哄我閨女的時候，常常坐在花池邊數花兒說花兒，把粉嘟嘟的蜀葵花瓣粘在印堂上當雞冠，學大公雞打鳴。母親還要給我閨女做繡花鞋。那時候孩子們早已不時興穿手工做得鞋了，但母親喜歡做，我閨女喜歡穿。母親找布頭、剪花樣、買絲線、配顏色。我閨女總是有關於花樣兒問不完的問題，母親就耐心地給她講花樣兒的名字、用途、蘊藏的含義。繡花鞋做好了，白色的鞋底，粉色的鞋幫，上面是一朵黃花兒，兩片綠葉，一隻翩然飛舞的蝴蝶。閨女走路時炫耀地把腳抬得老高，母親拉著她的手直笑。
母親病重的時候，正是百花凋零的深秋。她蒼白消瘦的面容，讓我們疼痛憐惜到心碎。這時候我才明白，母親也是一株花兒。一直以來，我們只知道享受她的芬芳和美麗，在她營造的美好環境中快樂地生活，還沒來得及道謝，沒來得及回報，她的花期就到了。我淚眼望向窗外，此刻的母親就像花池裡那株就要凋謝的安靜甜美的白菊花。
但母親到底不是花兒，花兒年年開，她走了，永遠不會回來了。
為了懷念母親，我把她喜愛的花兒種在家中，種在心中。每當我在這紛擾的世界中累煩的時候，就坐在花叢中，就像沐浴在了母親溫柔慈愛的目光中，就變得柔和、恬靜、幸福了。
來源：大同晚報編輯：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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