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熱映的電影《摔跤吧！爸爸》引起很多爭議。有人認為這是一個女權的激進文本，另一些人則認為父親辛格不過把女兒當做了實現自己夢想的工具。
但是這些爭議大多在現實層面討論父親的行為，而沒有涉及情感和情緒的層面：父親愛不愛女兒？他通過什麼方式愛女兒？
在電影開始，父親想盡一切方法要生兒子，這種求子場景在很多重男輕女的中國家庭中也同樣發生過。但父親最終也沒能得到兒子，只有四個女兒。一個偶然的機會父親發現女兒有摔跤天賦，於是開始訓練女兒摔跤並參加比賽。
在整個電影中，父親被塑造成了神一般的存在。當女兒全心信服父親的時候，就能夠在比賽中贏得勝利；而當她背離父親的教導的時候，就一再落敗。
並且父親和祖國在這裡是同構的。父親的希望和祖國的榮譽合二為一。
這是一個父系國族。女兒儘管被鼓勵脫掉沙麗，剪短頭髮，從柔軟變得強悍，她們依然是父親順從的女兒，按照父親的要求做正確的事情，而不是在探索和試錯中變成自己。
這一點和另一個涉及父女關係的動畫電影《瘋狂原始人》形成鮮明對比。
在《瘋狂原始人》中，父親瓜哥是舊思維的代表。他的最高原則就是消滅好奇心，儘可能呆在洞穴裡，避免一切危險。他的這種處事原則，曾經成功地使一家人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中生存下來。
但是當大陸板塊漂移，舊世界毀滅，新世紀開啟的時候，這種保守的作風只能讓他和家人呆在洞穴裡和舊世界一起沉落。
女兒小伊代表了一種新生的力量，對洞穴外的世界充滿渴望。這種好奇心一度讓瓜哥感到非常危險，隨時擔心失去女兒。但正是這種好奇心，使小伊帶領家人走出舊世界，來到新世界的大門前。
瓜哥最終也接受了女兒的價值觀，使用自己的力量，幫助家人穿越危機四伏的新舊世界的交界處，一起走向新生活。
瓜哥的保守一度保全了家人，但也可能徹底毀滅家人。小伊的激進有可能招致危險，但也有可能給家人帶來無窮的希望和生機。父女兩個曾經產生過激烈的衝突，但終於父輩向子輩妥協，合作共贏。
如果只從父女相處的模式來看，兩部電影中的父親大相徑庭，辛格是一個專制的父親，而瓜哥是一個民主的父親。
但兩個父親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愛自己的女兒。
這是兩種不同制度背景下的愛。
在印度這樣保守封閉的社會背景下，女人只有狹窄的生活空間，和極其有限的生活選擇。辛格用“父親”這種帶有性別特權的身份，幫女兒耗開了一條通往新世界的生路。如果不是有一個固執的父親承擔社會壓力，女兒們沒有機會剪短頭髮，穿男裝，和男人肢體接觸進行摔跤比賽，成為冠軍，她們會按照慣性走通常女人會走的那條道路。
而迪斯尼電影《瘋狂原始人》的背景雖然是原始社會，卻投射了西方的現代社會觀念。女兒小伊能夠得到基本的人格尊重，有更多的選擇自由，有相對充裕的空間發展個人力量。在她幼小的時候需要父親的保護，父親保護了她；在她成長的時候需要冒險和嘗試，父親允許和支持了她。
所以儘管從現實層面來看兩個父親的行為模式有很大差異，但是從情感和情緒的層面來看，父親和女兒的關係都是充滿愛的，能量是流動的。
當父親們用自己的方式充分支持女兒的發展之後，女兒也給予了父親豐盛的回饋。
吉塔和她的妹妹實現了父親贏得世界級冠軍的夢想，讓父親的堅持得到了整個印度社會的認可。
小伊的冒險精神為她和家人找到了水草豐美的新家園，整個家族充滿生機。
因此，儘管《摔跤吧！爸爸》中的父親做決定的時候根本不容女兒質疑，但父親仍然救贖了女兒。通過摔跤，女兒們得以走出印度傳統女性的生活模式：早早結婚，在侍奉丈夫、養育孩子和家務勞作中度過一生。
最初父親要女兒剪短頭髮，換上男裝，開始密集訓練的時候，母親擔心女兒將來是否有人要，而父親說，我不要男人選她們，我要她們選男人，這個預言最終得以實現。
在現實生活中，電影裡大女兒吉塔的原型， Geeta Phogat ，不僅是印度運動史上第一位獲得英聯邦運動會摔跤冠軍的女運動員，也是第一位取得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資格的女摔跤手，而且在 2016 年和比自己小 5 歲的摔跤手 pawan kumer 結婚。
所以《摔跤吧！爸爸》中的辛格，行為方式確實帶有專制的成分，但他對女兒的愛也通過電影的細節展露無疑。
開始訓練前帶女兒吃她們最喜歡的食物。面對女兒的質疑，只在賽場上用實力說話而不是靠父親身份壓服；父女衝突之後，女兒電話裡的一聲爸爸就讓他重新毫無保留地投入支持女兒。
在一個保守封閉，等級制度森嚴的社會中，這已經是品質最高的父愛了。
在一個仍然有大量女童在未成年之前嫁人生子，一輩子毫無自由選擇機會的社會中，電影裡女兒們的生活，已經代表了女性自我發展的最高水平。
這種自我發展，固然與父親夢想的實現捆綁在一起，但如果父親的夢想與女兒的發展方向一致的話，雙贏的結果是所有人都樂見的。
電影裡的父親和女兒都不完美。父親有專橫的一面，女兒仍然脆弱。但，不要著急，這才是剛剛開始。
（心理簡書）
編輯：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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