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流放後見的第一人是一位漁父。
隨後各大媒體都包圍了漁父,想從漁父嘴裡挖出一星半點的邊角料,成就他們的爆炸大新聞。漁父搖了搖頭,拒絕了。
漁父想起他偶遇屈原時,那個人形容枯槁,步履踉蹌,遊走於江邊,跟自己說的那句“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暗暗嘆了口氣。
這是一個精神上的孤高者,道德上的守墓人。
01
也曾獨領風騷數年
屈原見漁父時是個三閭大夫,三閭大夫就是個閒職,簡單些說就是給當時三大姓寫族譜的。
但是屈原是誰?楚國貴族,博聞強識,志向遠大,更是外交一把手,以他的才能,怎會淪落至此?
他自幼生活在民眾之中,深知民間疾苦,所以一直看不起那些貪圖富貴玩弄權術的守舊貴族。
有一年秦軍犯楚境,屈原帶著當地青年組成了“樂平裡游擊隊”,深入群眾,巧用各種戰術,與秦兵奮戰,奏響了反抗秦國的最強音。
那是一個仲春三月,玉蘭如期盛開,梅子悄然掛枝,屈原終於受到了楚懷王的召請出山進京。次年當了獨一無二的左徒。
外交上,他主張聯齊抗秦。當時,聯齊和聯秦兩派鬥爭的十分激烈,而屈原和楚王那是槓槓的社會主義兄弟情,楚王十分支持他的主張。
屈原當官十分耿直,一心變法改革,制訂並出臺各種法令去限制那些持權弄柄的貴族,這一下子得罪了不少人。
02
這個楚國壞掉了
雖然屈原一心想讓楚王親近賢臣,奈何楚王身上辨別君子小人的雷達實在不明顯。上官大夫靳尚一直在楚王面前說屈原壞話,楚王信了,忘記了當初的你儂我儂,打發屈原做了三閭大夫。
秦國有個相國叫張儀,是個狠人。張儀靠著一張嘴破壞了當時楚國和齊國的盟約,還征服了楚懷王,楚懷王想用他,於是簡單粗暴直接扣下了張儀,不讓他回國。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一扣押也稍微制掣了秦國。
可寵姬鄭袖一直吹耳邊風,讓他放張儀走。楚王耳根一軟,同意了。
屈原氣壞了,這不就是放虎歸山嗎?
楚懷王這才感到後悔,不過為時已晚。他讓屈原去和齊國重新談判。頭號外交官不是白說的,這事兒還真成了。
但是屈原出使歸來,發現楚懷王已經徹底變心,成績再漂亮也挽不回了。他依然被排斥,被疏遠,被隔離。
公元前299年,秦惠王許諾楚國:“只要我們聯手,我們的前程就是星辰大海啊!你是我兄弟,我怎麼會騙你呢?只要簽了這個合同,這600裡地就是你的了。”
楚懷王的寵姬鄭袖、令尹子蘭、上官大夫靳尚,親秦三巨頭,一個勁兒的慫恿楚王聯秦。屈原卻堅持這個合同是個騙局,但是1V3慘敗。
楚王去了,熱乎的肉包子去見了凶狠的豺狗,沒有再回來。
楚太子繼位為頃襄王。
頃襄王是個受不起威脅的,秦國略一施壓,立馬就屈服了,親秦三巨頭從此氣焰囂張,走路生風。
這下屈原就慘了,三巨頭原本就看屈原不爽,現在終於可以出一口氣,攛掇頃襄王流放屈原到大江以南。
屈原遇到漁父的時候,漁父勸他隨著世道一起變化。這片水髒了,你為什麼不讓它變得更渾濁,一片混沌之下也可以興風作浪,成就一番事業?水清有水清的做法,水濁有水濁的做法,你如果不強求保持自清,何至讓自己落了個放逐的下場?
但是屈原對他說,這個楚國壞掉了,但我不願意壞掉。
03
離去才是對自己和對國家的忠誠
屈原第一次被流放漢北的時候,寫下了《九章·抽思》。
想索性離開故鄉跑向國外,看到人民的災難又鎮定下來。我把菲薄的衷情織成歌辭,想呈現給你呀,我所敬愛。你早先已經給我約好,我們在黃昏時候見面。但你在半途又改變了,丟掉了我去和別人纏綿。
屈原畢竟是頭號外交官,一舉一動都容易成為別人焦點,於是當天的熱搜立馬就安排上了。
屈原又寫了《離騷》,句句情真意切。
前前後後我奔走照料啊,希望君王趕上先王腳步。你不深入瞭解我的忠心,反而聽信讒言對我發怒。我早知道忠言直諫有禍,原想忍耐卻又控制不住。上指蒼天請它給我作證.一切都為了君王的緣故。
但是楚懷王對這些視而不見,屈原移不移民、屈原的衷情、屈原的才華他都不關心了。
屈原這個愣頭青,他動楚國貴族的時候,他勸楚懷王不要相信秦國口頭承諾的時候,就註定了兩人最後成陌路。三觀不合,怎麼一起做事呢?
楚懷王死於秦國,屈原還是沒有等到他的明主,頃襄王繼續流放他。
流放十幾年,屈原絕望了,寫下了《九章·懷沙》。
曾傷爰哀,永嘆喟兮。世溷濁莫吾知,人心不可謂兮。知死不可讓,願勿愛兮。明告君子,吾將以為類兮。
楚國朝堂一片昏亂,君王聽信讒言,貴胄和老世族結黨營私,狼狽為奸,屈原不願違背自己的信仰和本心,實在做不到像漁父所說的與世推移。
他做了每一件他能做的事情,但命中註定他成不了楚國的救世主。前半生就這樣了,屈原不想再等明天了,他最終抱著自身之白沉落江底。
04
梁啟超說屈原是“中國文學家的老祖宗”,屈原實至名歸。
屈原作品的出現,標誌著中國詩歌進入了一個由集體歌唱到個人獨創的新時代。在這之前,孔子評《詩經》作用是“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屈原作品的風貌和《詩經》明顯不同,他突破了詩經的格局,開創了新的“楚辭”體,我們後代歷史長河中的名人,比如李白杜甫蘇軾,都是屈原的粉絲。
屈原投江那天正好是五月初五端午,所以後世的端午節不僅是祭祀龍祖的節日,也是紀念屈原的節日。
在這三天的假期裡,咬下這一口粽子,回想起這位男神的氣節,此時我們都是屈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