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賈家到底有多髒？少年秦鍾乾乾淨淨進去，滿身汙穢出來

訓有方，保不定日後做強梁。——甄士隱

《紅樓夢》一書中游俠柳湘蓮曾經留下一句非常經典的話：“你們東府裡，怕只有門口那兩隻石獅子是乾淨的。”一語中的，點出寧府內部的汙穢不堪，為此柳湘蓮甚至不惜毀掉與尤三姐定下的婚姻大事，他寧悔婚也不做“剩王八”。初讀紅樓，對此處一直耿耿於懷，認為柳湘蓮誤會尤三姐，導致尤三姐拔劍自刎以證明自己的清白，這不能不說是他的過失，可是如今遍讀書中細節，越發理解柳湘蓮當時的心情，因為寧府實在太過汙穢。

光說“汙穢”二字，讀者很難切身感受到這一點，只知道賈府的“圈子很亂”，但是究竟如何亂，一直雲裡霧裡，沒有三百六十度的立體感受，我們現在就來舉書中的幾個例子來幫助大家理解下，寧國府到底有多“亂”。

書中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葫蘆僧亂判葫蘆案”中，“呆霸王”薛蟠打死馮淵，後賈雨村幾番運作之後，竟然安然無事，薛姨媽為了防止薛蟠以後再生變故，於是寄居在賈府中，希望通過賈赦、賈政兩個姨夫能約束薛蟠，可是薛蟠在賈府不到一個月，身上的“惡”卻比以前增加了十倍。

誰知自在此間住了不上一月的日期，賈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認熟了一半。今日會酒，明日觀花，甚至聚賭嫖娼，漸漸無所不至，引誘著薛蟠比當日更壞了十倍。——第四回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薛蟠本就惡性難改，在賈府不但沒有受到正氣的薰陶，反倒吃喝玩樂，嫖娼賭博，一樣沒落，全都學會了，這是為何？因為賈府內部的風氣就是如此，賈珍跟兒媳秦可卿的關係、賈璉和下人多姑娘、鮑二家的皆有姦情，賈蓉更是連自己二姨三姨都不放過，書中對此處描寫尤其露骨。

賈蓉又和二姨搶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臉，賈蓉用舌頭舚著吃了。眾丫頭看不過，都笑說：“熱孝在身，老孃才睡了覺，她兩個雖小，到底是姨娘家。”......賈蓉撇下他姨娘，便抱著丫頭們親嘴。“我的心肝！你說的是。咱們饞她兩個。”——第六十三回

賈蓉的行為可以作為賈府“管中窺豹”的一個切入點，一個輩分如此之小的賈蓉都膽大妄為，禍亂至此，更要不提賈珍之輩。“逢五鬼”一回中，寶玉入魔，家裡亂做一團，薛蟠一直護著薛姨媽、寶釵和香菱，只因為害怕會被賈珍等人揩油，賈府完全沒有半點正氣存在。

而最讓人嘆息的便是風流少年秦鍾，從第七回出場到第十六回病逝，秦鍾可謂是短命公子，可他短暫的一生卻映射出賈府對他產生莫大的影響，從一個清秀公子，變成一個不顧廉恥和道德的花公子。我們來看看第七回秦鍾初登場時的樣子：

說著，果然出去帶進一個小後生來。較寶玉略瘦巧些，清眉秀目，粉面朱脣，身材俊俏，舉止風流，似在寶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兒之態。靦腆含糊地向鳳姐作揖問好。——第七回

此時的秦鍾是一個天性純潔，質樸無華的少年，在姐姐秦可卿的連接作用下，這才得以進階上層社會，與寶玉相識。從中也可以看出秦可卿對這個弟弟的喜愛，將弟弟引見給寶玉也是為了秦鐘的將來著想，希望能幫助未來的秦鍾鋪下一條寬敞的路。寶玉與秦鐘相見之後果然一見如故，寶玉甚至請求賈母讓秦鍾和自己一起去上賈家的學堂，按理說，秦鐘的人生有了重大的機遇，可是後來的一切卻著實讓人瞠目結舌。

與薛蟠一樣，秦鍾在與賈府接觸的過程中，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全然沒有了一開始的那份純真，他開始貪圖享受，就好比一個窮孩子到了富人家中，看見自己沒見過的東西，必定要抓過來把玩一番，在賈府秦鍾看到了各種賈蓉、賈珍、賈璉等等人物的作為，耳濡目染，竟慢慢展現出同樣的狀態。第十四回，姐姐秦可卿去世，秦鍾與寶玉在一處，卻沒有半點悲傷，反而拿賈府的對牌開玩笑。

一時，登記，交牌。秦鍾因笑道：“你們兩府裡都是這牌，倘或別人私弄一個，支了銀子跑了，怎樣？”鳳姐兒笑道：“依你說，都沒有王法了！”——第十四回

此處堪稱秦鐘的悲劇，姐姐秦可卿去世，他卻對這個姐姐的死沒有絲毫感覺，該笑就笑，該玩就玩，他甚至沒有想過，自己能進入上層社會，是因為姐姐秦可卿是寧府的蓉二奶奶，一旦姐姐一死，自己跟上層社會沒有了橋樑，必定會被上層社會拋棄，可此時的他全然沒有想到這些，相反，他在尋思著找小尼姑“雲雨”。

誰想秦鍾趁黑無人，來尋智能。剛到後面房中，只見智能獨在房中洗茶碗，秦鍾跑來便摟著親嘴......一口吹了燈，滿屋漆黑，將智能抱在炕上，就雲雨起來。那智能百般掙挫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第十五回

在姐姐的喪禮上偷偷找小尼姑幹這種事情，誰能想到之前秦鍾還是個靦腆害羞的風流少年？而造成秦鍾品性改變的直接原因就是他進入賈府，看到了自己從來沒看過的，享受到了自己從來沒享受到的，從此淪為慾望的奴隸。直到父親秦業被他氣死，秦鍾這才如夢初醒，可此時的他早已重病纏身，時日無多，臨死之前，他終於大悟，對寶玉說出自己的臨終遺言：“以前你我見識自為高過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誤。以後還該立志功名，以榮耀顯達為是。”說完便蕭然長逝。

秦鍾之死，頗有小滅以待大亡的感覺，秦鍾因為賈府的影響，最終走向了毀滅，不但害死了自己的父親，更害了自己的性命，而賈府也是如此，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子孫不肖，壽數將盡，正如甄士隱對《好了歌》的解注：“訓有方，保不定日後作強梁。”若訓無方，便只能煙消雲散。

就像，後來被抄家的賈府......

參考書籍：《紅樓夢》胭脂齋批評本、《紅樓夢魘》張愛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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