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一個把柔情捏成花瓣的情歌王子

秦觀:一個把柔情捏成花瓣的情歌王子

飛花輕似夢,絲雨細如愁

讀秦觀的詞彷彿有種穿越感,他是蘇東坡的首席弟子,按說其風格應該走他先生之路子,大氣豪放才是;但他完全不是,他不是沿著蘇老師“一洗綺羅香澤之態”的方向前行,而是遠紹花間、南唐遺韻,承襲了老前輩晏殊、歐陽修詞的含蓄蘊藉,將憂鬱陰柔的個人氣質融入其中,就風格來看,倒是同那柳七有幾分相近。

秦觀的詞作對後世有很大影響。他是將個人經歷緊緊地鑲嵌他的作品中,儘管其題材多寫相思、離別,內容顯得較為狹窄,但是蘊藉含蓄,情意纏綿,實在是宋詞中婉約一派的絕佳之品。

他的很多詞句都被大家所熟知,“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等等,都是流傳千年的精彩詞句。尤其是那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更是被人經常應用於那山盟海誓場景時的寬慰之句。

秦觀:一個把柔情捏成花瓣的情歌王子

秦觀,字少遊,江蘇高郵人,被尊為婉約派一代詞宗,因著有《淮海集》,故學者稱其淮海居士。他是北宋文學家、詞人,進士出身,曾任太學博士,也就是國立大學的教官,後又授國史院編修官。他在政治上傾向舊黨,因陷元佑黨爭被貶,終卒於藤州,年僅51歲。

秦觀與黃庭堅、晁補之、張耒號稱為“蘇門四學士”,頗得蘇軾賞識。秦觀生性豪爽,灑脫不拘,溢於文詞。王安石稱他“有鮑、謝清新之致”;因其屢得名師指點,又常與同道切磋,兼之天賦才情,所以他的文學成就燦然可觀。

秦觀出生在蘇北的一個以耕讀傳家的鄉紳士族家庭。大概屬於小康之家,他在自敘中說:“散廬數間,足以庇風雨。薄田百畝,雖不能盡充鍍粥絲麻,若無橫事,亦可給十七。”

他15歲時父親去世,作為家中長子,他不僅要挑起家庭的重擔,更要為保障年幼的兄弟能夠接受到良好的教育而操勞。為了尋求進仕之途,他拼搏科場,以期能改變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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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的科舉之路很是不暢,屢遭挫折,究其原因,並不是他學問不行,而是運氣太差,因為原來適逢王安石改革科舉制度,在科舉考試中完全取締了詩賦,改試經義,將“詩賦取士”改為“經義取士”,這就如同當今要考數理化,而你學的卻是歷史地理一般,完全地不搭界嘛。

在這樣的情況下,折戟鎩羽的秦觀回到高郵老家,他便深居簡出,閉門讀書,學習時文,以求應試,而不再像往日那樣地心高氣傲,他矢志不渝、奮鬥不已。努力學習新的課程,關心時政和民生,以期能在下次科舉中一鳴驚人。

三年後的秦觀復出,再一次參加科舉,儘管此時的他已是滿腹經綸,但卻又一次飲恨而歸。然而這次儘管名落孫山,卻有一項重大收穫,那便是在黃庭堅岳父的引薦下,拜了天下之大才蘇軾為師,這對他一生來說可謂是榮幸之至的大事。

蘇先生對他的教誨和影響有多少,這個是不可量化的,但秦觀在文學上走的完全同老師不是一個路數,這可能與他的性格有關,如蘇東坡那樣豁達的性情就不是他所具備的,所以,他也只能寫出如“霧失樓臺,月迷津渡”這樣的溫婉,而根本不可能有“大江東去”的豪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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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在老師的提攜和鼓勵下,秦觀第三次才考中進士,從中我們也可以揣度出蘇東坡對他的關照,坡老稱他為“山抹微雲學士”,其喜愛之情溢於言表,當然,蘇東坡對他的任何一句讚揚,都會引起世人的爭相傳誦和點贊,這時的秦觀是想不出名都不行了。

但是,常言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大家都知道,元佑黨爭牽連的人很多都被放逐,蘇東坡名字中的“東坡”二字就是在貶謫黃州時所起,

大家都知道,大宋一朝是不殺“言事大臣”的,一般來說,朝廷不喜歡哪個臣子,其懲罰也是一貶了之,即使恨之入骨的蘇東坡也是貶到天涯海角了事;但是,這一類人都有復職的希望,蘇東坡也是死在回朝廷的途中,但這秦觀卻是一貶到底,完全沒有官復原職的希望。

這個就同蘇東坡密切相關了,他先是反對新黨的王安石,後又反對舊黨的司馬光,坡老不是個牆頭草,卻得罪了兩邊人,誰上臺都拿他說事兒,一路地貶貶貶,所謂“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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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是秦觀的老師。秦觀在政見上也是堅決地緊隨恩師,蘇軾遭貶,秦觀也厄運連連,先生都自顧不暇,這秦學士自然就一路地悲催了下去,杭州,處州,郴州,橫周,最後到了雷州,與老師蘇軾隔海相望。

蘇東坡同當朝大佬們雖然政見不同,但私交卻是很好,大家對即使是政敵,但對他的人品和學識那是欽佩有加,無論是新黨王安石還是舊黨司馬光都是如此;但這秦觀就不一樣了,由於官小言微,資歷背景都無法與老師蘇軾相比,所以,他就替老師背了很多地禍事,其中還說他寫豔詞的“不檢之舉”,又有“佛書誣告”的參奏,這使得秦觀連遭貶謫。

秦觀一貶七年,直到徽宗即位才被放還,還不是讓他回京城,而是放還橫州,可即使如此秦觀也無緣享受,他在去橫州的路上,走到藤州便病死途中,一代詞人,就此謝幕。

黨爭激烈,殃及池魚,是成也蘇軾,敗也蘇軾。但說他寫豔詞大家可能不太理解和認可,可是我們知道,在古代,判定“黃色作品”的範圍要比現在大得多,曾幾何時那《西廂記》《紅樓夢》都屬此列,而那《牡丹亭》就更不用說了,儘管對豔情作了文雅處理,但明眼人卻是一看便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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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遙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這是秦觀的千古名作《鵲橋仙》,他一反前人寫相思之苦,分離之哀;把著眼點放在相逢之樂上,贏得後世多少痴男怨女的共鳴。秦觀如此“闡前人所已發,擴前人所未發”,消解了以往七夕詞中的悽怨哀傷色彩,也使這首愛情詞具有了沉著高遠的韻致,久傳不衰,堪稱絕唱。

難住這朝朝暮暮地相思中也暗藏朝雲暮雨的歡娛,還真有,只是有些隱晦而不被人為所知罷了。金風玉露本是道家用語,是指修行時男女間媾合的專用術語,金風為陽,玉露為陰,所以,這兒所指的是那不可描述之事,這不是鐵鐵的豔詞是啥,對吧。

其實對於這樣一類詞,在理解上是可以見仁見智地看法各異,你可以認為這金風玉露是淫詞豔句,也可理解為“金風玉露”即秋風白露。在秋高氣爽的節日裡,秋風吹,白露降,男女久別重逢的短暫美好,一對情人深情相擁,這是多麼富有詩意的詞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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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有人將那《樂府•江南》中的“魚戲蓮葉間”也看作是男女間的那事一樣,這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幸,這樣的事被秦觀給攤上了。

蘇軾曾有言:“山抹微雲秦學士,露花倒影柳屯田”,他是將秦觀和柳永放在一個層面上來欣賞的,他們都長於將男女的思戀懷想和悲歡離合之情,融於自己不幸的際遇中,所以,這兩人的詞都帶有惆悵傷感的個性色彩,情致蘊藉含蓄,讓人回味無窮,品之脣香。

山抹微雲,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徵棹,聊共引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漫贏得青樓薄倖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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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滿庭芳》亦是秦觀的傳世名作,其中雖然也有香囊羅帶的描述,自然也帶來想象深遠的香豔意境。但這天涯望斷之遠的山抹微雲,流水孤村之近的寒鴉萬點,這意象中的冷峻與衰颯與下闋中青樓和佳人相結合,其情之傷感,意之悽婉,便將夾雜了世情的辛酸,揉進了悲苦的戀情之中。

王漁陽曾說:“風流不見秦淮海,寂寞人間五百年。”秦觀不愧是情歌高手,他詞中的每一句,甚至每個字都是精雕細琢,一經組合,一首詞就是一幅畫,具有強烈的感觀效果,可謂是字字珠璣,句句出彩,他是將柔情捏出花來,讓他細細地品味,這其中不僅有色,還有香。

秦觀的詞都體現出音符一般的美感。雖然抒發的都是離情別恨的傷感,但是其中蘊含的卻都是訴之不盡的纏綿;難怪清人陳廷焯在《白話齋詞話》中說:“他人之詞,詞才也;少遊,詞心也。得之於內,不可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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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大師王國維對詩詞的品鑑可謂是極具權威性的,他在《人間詞話》中對宋詞名家有個排序,“詞之最工者,實推後主、正中、永叔、少遊、美成,而前此溫、韋,後此姜、吳,皆不與焉。”

按這個排序來看,他最推崇的是南唐後主李煜,而後是馮延巳和歐陽修,接下來就是秦觀了,連蘇軾、辛棄疾和李清照這些大家沒都未能列其中,可見王大師是按中國傳統對詞的理解來排序的,即“婉約為正”,也就是“詩以言志,詞以抒情”的觀念。

不能說王大師所言便是定論,但至少在秦觀的詞作中,他以情取勝,以他細膩、纖弱,多情,憂鬱地性格特徵,將離愁別恨抒寫得纏綿悽傷,如同落花流水間傳出的天簌之音,征服了無數讀者的心。而他對於情字的表達,是達到了後人無法企及的高度,所以,他就是我心中的情歌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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