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五，和我家在一個巷子裡，存在智力障礙，他父親早年間出外打工，出了意外，全靠母親拉扯長大，母親腿腳又有殘疾，生活甚是悽慘。
我們這些孩子甚至不知道他姓什麼，也許和我們村的大多數人一樣，都姓李吧，不重要，也沒人關心。因為智力缺陷，連話也說不清楚，為了活下去，毛五家養了幾隻羊，所以總是能夠看見他趕著羊，沿著巷子就進了大山裡。
雖然絕大部分農村人，都熱情淳樸，心心向善，但是不可否認，農村也是欺軟怕硬、看人下碟的滋生的好地方，印象中，毛五他們家總是不受待見，沒少受欺負。
有一次，剛下過大雨，毛五從山上放羊回來，把巷子裡雖然不太平整但是倒也乾淨的水泥路弄得一塌糊塗，泥濘不堪，幾隻羊還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在一戶人家門口方便了下，弄得臭氣熏天，剛巧那戶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燈，發現以後索性就在巷子裡破口大罵，簡直把對方八輩祖宗都翻了出來，我想，除了真的生氣之外，更多的應該是她知道，是毛五家的羊，對方好欺負，後來毛五娘一遍抹著眼淚，一邊拄著柺杖，幫她家清理乾淨。
這件事本是毛五的不對，清理倒也是理所應該，只是被別人指桑罵槐的損了半天，想想就讓人生氣。
真正讓毛五娘崩潰的我想應該是丟了羊的那次。
那是個夏天的傍晚，我母親剛在小院裡支起了桌子，擺上幾碟小菜，父親從井水中拿出早早泡上的啤酒和西瓜，就聽到毛五娘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出門一看，原來是毛五放羊回來，發現丟了兩隻，總共也沒幾隻，這下幾乎就讓他們娘量兩三個月沒有飯吃。
鄉里鄉親的也有人幫著勸，也有人幫著去後山上去找，忙了個把小時，沒有頭緒，也算是盡到了情分，索性就散了，各回各家，只剩下毛五娘還在門口哭爹喊娘，毛五傻坐在巷子裡，還沒弄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鄰居家中都是燈火通明，滿是煙火氣，毛五家唯一的那隻幾十瓦的燈泡顯得那麼昏暗無力，被破敗的小院的黑暗侵蝕著。
過了幾天，聽我母親說村頭突然有人來賣羊肉。
毛五家在村裡向來沒什麼發言權，也很少有人會關注他們，平時，即使有人問起，也大多是想尋個樂子。
可是，有一天，整個村子都被毛五娘震驚了：她上吊自殺了，在自家房樑上。
放棄了兒子，自己走了，大抵是被真的被生活逼到走投無路了吧。
村裡出面幫助料理了後事，把毛五送到了村裡的養老院照顧，可是沒多久，聽說毛五跑掉了，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有人說，在後山他孃的墳前看到了他，也有人說，在縣城裡看到他在垃圾箱裡找吃的，時至今日，想必毛五也已經不在了吧。
生活面前，我們如螻蟻一般，辛苦在所難免，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