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英雄無奈參合陂
文/老張在路上
金庸小說《天龍八部》中，“北喬峰南慕容”，北喬峰的絕學是降龍十八掌，姑蘇慕容的家傳武學叫“參合指”，慕容博的專擅指法。參合指有多厲害？金庸是這樣寫的：
灰衣僧道：“你姑蘇慕容氏的家傳武功神奇精奧，舉世無匹，只不過你沒學到家而已，難道當真就不及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了？瞧仔細了！伸出食指，凌虛點了三下。
這時段正淳和巴天石二人站在段譽身旁，段正淳已用一陽指封住段譽傷口四周穴道，巴天石正要將判官筆從他肩頭拔出來，不料灰衣僧指風點處，兩人胸口一麻，便即摔倒，跟著那判官筆從段譽肩頭反躍而出，拍的一聲，插入地下。段正淳和巴天石摔倒後，立即翻身躍起，不禁駭然。這灰衣僧顯然是手下留情，否則這兩個虛點便已取了二人性命。
只聽那灰衣僧朗聲說道：“這便是你慕容家的參合指！當年老衲從你先人處學來，也不過一知半解，學到一些皮毛而已，慕容氏此外的神妙武功不知還有多少。嘿嘿，難道憑你少年人一點兒微末道行，便闖得下姑蘇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大名麼？”
姑蘇慕容家住的地方名叫“參合”，位於姑蘇城西三十里外的太湖葦塘深處。
金庸小說當然是虛構的，然而姑蘇慕容家的武功絕技和住的地方都取名叫“參合”，實有所指。皆因為“參合”這兩個字，在慕容世家心中，是永遠的痛，這是他們的國恥。
公元337年十一月，遼東公慕容皝自立為燕王，前燕開國。建熙十一年（370）十一月，前秦滅前燕。前燕在歷史上一共存在了33年時間，歷三帝：慕容皝、慕容儁、慕容暐。
慕容皝眾多的兒子中，除了二兒子也就是前燕景昭帝慕容儁以外，四子慕容恪，五子慕容垂，幼子慕容德都是慕容一族叱奼風雲的傳奇人物。
01
慕容垂（326年11月4日—396年6月2日），字道明（一說字道業、叔仁），原名慕容霸，鮮卑名阿六敦。二哥慕容儁在位時慕容垂因墜馬牙齒撞斷，賜名“夬”，後改為垂。
慕容霸（先稱慕容霸）的長相據說和三國時期的劉備極為相似，那就是他也是雙手過膝，加上慕容霸的氣度非凡，因此大受慕容皝喜愛。
鹹康五年（339年），慕容皝授予慕容霸為騎都尉，令其跟隨其兄長慕容恪（慕容皝第四子）擊宇文別部。時年慕容霸年僅十三歲，已是勇冠三軍。
鹹康八年（342年），慕容霸16歲。時前燕與高句麗相鄰，慕容皝常懼其乘虛而入，視為心腹之患，這年十一月，慕容皝採用庶兄、建威將軍慕容翰之策略，分兵兩路進攻高句麗。慕容皝自率主力精銳4萬從南道進攻，而慕容霸則與慕容翰為前鋒。
慕容皝另命長史王寓等率兵1.5萬從北道進攻。高句麗王高釗聞知，誤判斷燕軍主力必從北道而來，乃使其弟高武率精兵5萬防守北道，自率弱旅防南道。哪知南道一支軍隊卻是前燕精銳，前燕在南道大敗高句麗軍，乘勝追入丸都（今吉林集安西），高釗隻身逃走。
前燕十一年，也就是344年，慕容霸18歲。燕王慕容皝親自帶兵攻宇文逸豆歸，宇文逸豆歸敗逃，死於漠北。宇文氏從此散亡，慕容皝收其畜產，徙其部眾5000餘落於昌黎，闢地千餘里，慕容霸因功被封為都鄉侯。
公元348年，燕王慕容皝去世，慕容皝次子慕容儁即燕王位。
公元354年四月，慕容儁稱帝（以前都是稱燕王），建號元璽，史稱前燕。
這一年，慕容霸因為訓練軍隊，座騎受驚而墜馬，進而折齒，從此更名為慕容垂。慕容垂被封為吳王，遷鎮信都，以侍中、右禁將軍錄留臺事，大收東北之利。
昇平二年（358年），慕容垂娶段末柸之女段氏，段氏生子慕容令、慕容寶。
段氏才高性烈，與皇后可足渾氏不睦，皇后引以為恨。慕容儁向來對慕容垂不滿，有人奉可足渾皇后之令告段氏及典書令遼東高弼祕為“巫蠱”之亂，想借此把慕容垂牽連進來。
慕容儁藉此機會將段氏及高弼下獄，進行拷問。但二人“志氣確然，終無撓辭”（《晉書·慕容垂載記》）。慕容垂心痛，暗中派人對段氏說：“人生會當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段氏嘆息道：“吾豈愛死者耶！若自誣以惡逆，上辱祖宗，下累於王，固不為也！”（《晉書·慕容垂載記》）
後來段氏不屈，死於獄中，慕容垂因此得免。出平州刺史，鎮遼東。並以段氏之妹為繼室，皇后又將其黜之，並將其妹嫁與慕容垂，慕容垂心中不滿，這使他與慕容儁關係更加惡劣。
昇平三年（359年）十二月，慕容儁病危，召慕容垂回鄴城（今河北臨漳西南）。
昇平四年（360年）正月，慕容儁病逝，太子慕容暐即位。二月，尊可足渾後為皇太后，以太原王慕容恪為太宰，專錄朝政；上庸王慕容評為太傅，陽騖為太保，慕輿根為太師，參輔朝政。
02
興寧三年（365年）二月，慕容垂隨慕容恪共攻洛陽。慕容恪以慕容垂為都督荊、揚、洛、徐、兗、豫、雍、益、涼、秦十州諸軍事、徵南大將軍、荊州牧，配兵一萬，鎮魯陽。慕容恪對慕容垂變現出來的軍事才能大為驚奇，甚為倚重。後慕容恪病重，深慮慕容暐手中無權，而慕容評又多猜忌。臨終前，慕容暐親臨問以後事，慕容恪嚮慕容暐推薦慕容垂執掌朝中大權。
公元369年，東晉大司馬桓溫率五萬大軍北伐前燕。桓溫就是那個留下著名狠話：“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遺臭萬年”的梟雄，他的妻子也留下了著名成語“我見猶憐”，可謂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一次是桓溫第三次北伐，他志在必得，而且確實用兵甚精，一路勢如破竹，很快打到了枋頭（河南浚縣），直逼前燕首都鄴城。
慕容暐反應也很快，找到了辦法應對：逃跑，好聽點叫遷都；同時派人以割地為條件，向前秦求救。
前秦天王苻堅和丞相王猛都是人中龍鳳，尤其是王猛，是非常牛的政治家、軍事家。前秦和前燕本想收拾對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此時面對桓溫，苻堅和王猛還是決定放下仇恨，共同對敵，派遣大將苟池、鄧羌率軍支援前燕。
這時候，慕容垂可能覺得不站出來實在不行了，就說了句話：“我先去試試，打敗了再跑不遲，萬一贏了就賺了。”慕容暐終於同意了。
慕容垂一出馬就連連報捷，先打了幾個小勝仗，隨後派弟弟慕容德率騎兵斷了桓溫的糧道。
桓溫得知糧道被斷，就派將軍袁真爭奪糧道，又遭到失敗。桓溫決定趁糧食沒吃完開始退兵。
慕容垂先派慕容德率軍到東晉軍前面設伏，自己帶八千騎兵不緊不慢地跟在晉軍後面。
等東晉軍撤到襄邑（今河南睢縣），慕容垂突然發起襲擊，通過和慕容德精心的配合，大獲全勝，擊斬晉軍三萬餘人。桓溫損兵近萬，帶著數千殘兵敗將狼狽撤回。比此，桓溫再沒有北伐。
枋頭之戰是晉燕秦之間的一次關鍵戰役，慕容垂此役立了大功，保住了前燕。然而，慕容暐更恨這個叔叔了，覺得前燕有了叔叔，自己這個皇帝就成了無用之人。
慕容垂功高被嫉，又有生命之憂，只好帶著子侄投奔了前秦。
03
對於慕容垂的投靠，苻堅大喜過望，他本來就對前燕虎視耽眈，但是忌憚於慕容垂和慕容恪兩人，而如今一個投靠了自己，另一個病故。對於苻堅來說，這下子吞併前燕几乎是唾手可得。
即便如此，苻堅的霸業也沒有成功。在接下來的淝水之戰中，苻堅率領的龐大前秦軍隊大敗。此時在後方的慕容垂軍隊，基本沒有什麼損失。
慕容垂的兒子對慕容垂說，只要現在趁機消滅苻堅的本部主力，那麼前秦的大片疆土自然手到擒來，但是慕容垂由於念及苻堅舊恩，因此不願意對苻堅痛下殺手。不過即使如此，前秦的江山在淝水之戰後實際上也已經崩塌。
淝水之戰後，前秦分崩離析，境內的少數民族紛紛獨立，慕容垂率三萬軍隊護送苻堅回長安，並把軍隊交給了他。隨後慕容垂離開了苻堅，聯絡前燕故舊舉事，一年左右就恢復了大片國土。
公元384年，慕容垂在滎陽稱燕王，史稱後燕；到394年，後燕幾乎光復全部故土，“南至琅琊，東訖遼海，西屆河汾，北暨燕代”，後燕進入了全盛時期。
04
後燕很快就遇到了一個強有力的敵人，那就是正在崛起中的北魏。
公元386年，拓跋鮮卑建立北魏。起初，後燕和北魏互相扶持，慕容垂還曾幫助北魏打敗匈奴。然而，為了稱霸北方，兩國很快陷入互相攻伐。
395年，慕容垂派太子慕容寶率八萬精銳，殺向北魏。北魏也舉傾國之力，集結了全國兵力應戰。北魏的戰術是“誘敵深入，拖而不打”，撤退到黃河西岸與後燕對峙。
北魏派人在路上截殺後燕的信使，讓燕軍和國內消息斷絕，然後散佈慕容垂已死的假消息。
後燕軍儘管攻城略地，到手的卻都是空城，一連四個月求戰不得，銳氣大減；同時軍中認為慕容垂已死，士兵已無鬥志，慕容寶只好撤軍，同時，為防止北魏追擊，撤退之前後燕燒掉了黃河上的渡船。
沒想到，後燕撤退不久，黃河就封凍了，北魏道武帝拓跋珪親自率領兩萬精銳騎兵過河追擊。燕軍撤退途中，為防止魏軍追擊，派慕容麟率三萬騎兵斷後，然而慕容麟粗心大意，認為魏軍根本不會追上來，沒有做任何防範的準備。
一天晚上，後燕軍到達參合陂以東，紮寨休息；北魏也到達參合陂以西，拓跋珪連夜佈置軍隊，命令士兵包圍燕軍。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燕軍發現自己被漫山遍野的魏軍包圍了，倉促應戰之下，後燕全軍潰敗，死傷三萬餘人，被俘坑殺四萬人，幾乎全軍覆沒，大量糧草物資被北魏繳獲，只有慕容寶、慕容德帶少數人突圍。
《天龍八部》中慕容博武功絕技參合指，慕容家住在參合莊，灰衣僧用參合指教訓慕容復，典故就出自這裡。
參合陂戰敗後，慕容垂為了給兒子消除隱患，抱病發動了第二次進攻北魏的戰爭。
公元396年，後燕大舉西征，攻打北魏。
這年三月，慕容垂親率燕軍祕密出發，鑿開太行山道，出其不意地直逼北魏佔據的平城（今山西大同）。此時，拓跋虔的三萬軍馬駐守此地，看到燕軍來攻，才倉促出戰，後燕軍士一個個奮勇爭先，如下山猛虎，魏軍招架不住，拓跋虔戰死，殘部全部被後燕收編。
拓跋虔是拓跋珪的弟弟，在北魏威望不小，他的死訊傳來，拓跋珪大驚失色，就想逃走，北魏各部都開始心懷二意，拓跋珪竟不知往哪裡逃。
燕軍一路前行，慕容垂來到了昔日戰場參合陂。燕軍設下祭壇，死難將士的父兄一起放聲痛哭，聲音響徹山谷。
白髮蒼蒼的慕容垂面對此情此景，心中又慚又恨，再也無法堅持下去，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舊疾發作，乘著馬輿前進，在平城西北三十里休整。慕容寶等人的前軍也只好全部撤退。拓跋珪得到後燕叛卒的消息，本想乘隙追趕，聽說平城淪陷，便引兵退回陰山。
慕容垂在平城停留了十天，修了座燕昌城，便匆匆返回，他在歸途中病逝於上谷郡的沮陽（今河北懷來東南），終年71歲。
慕容垂死後11年，後燕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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