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故事:灤河水患的替罪羊

作者:李榮亭

來源:樂亭文化研究會《讀樂亭》雜誌||防盜版標記:今日頭條號:樂亭故鄉人

題圖來自網絡,僅為配圖,和本文無關

傳說故事:灤河水患的替罪羊

“磬打羊頭掉,灤河歸故道”,這是一首在灤河兩岸流傳很久的民謠。在這首短短的民謠中,卻包含著一個滿含灤河水災辛酸的傳說。這個傳說中,既有把灤河水災歸罪於石羊的愚昧,更有對灤河不再發水改道的熱盼。

灤河是華北第二大河,它發源於河北省豐寧縣,奔流一千多華里,從樂亭縣入渤海。它是河北東部的一條母親河,不過這位母親卻比較嚴酷。由於它地處華北暴雨帶的中心,夏季暴雨連綿,洪水奔流而下,造成下游連年水災。

灤河下游地勢平坦,土質疏鬆,故而灤河頻頻改道,被人貶稱為“糠幫、沙底、浪蕩河”。真是大水大災,小水小災,人們深以為害。

“磬打羊頭掉,灤河歸故道”,那麼故道在哪裡?原來灤河從元朝末年東遷到樂亭境內就經常改道。清光緒九年(1883)年以前,灤河自汀流河南流,經豐莊、邊流河、商家埝、大港、馬頭營,從大清河入海。不料光緒九年一場大水,灤河改道東移,它自汀流河轉向東南,經陳家埝、劉家崖、安各莊、井坨、黃口、大黑坨,一直到老米溝入海。原來的灤河就成了故道。這個傳說故事就發生在灤河改道以後,發生在灤河東岸的徐家店村。

徐家店是個幾百戶人家的大村,它和汀流河鎮隔河相望,相距有四華里。雖然雞犬之聲相聞,但因灤河水患,兩岸利害攸關,故而彼此意見相左。

傳說有一年夏天,灤河又發了大水,灤河兩岸一片汪洋。水也奇怪,洪水一連五天只漲不落,西岸房倒屋塌,洪水眼看就要上房門,人們又急又怕。汀流河的商家和鄉紳急忙商量對策,他們請來了一位相士。這相士向東岸望了一陣說:“不好了,東岸出了一對‘避水羊’,他倆一叫,這洪水就向西流,河西岸房倒屋塌,東岸則平安無事。”人們急忙問這對“避水羊”在哪裡,相士說“就在徐家店村西的龍王廟門前。”原來在徐家店村西的一個沙坨上,建有一座龍王廟,作為灤河的鎮物。廟門前有有一對兒石羊,這不過是龍王廟前常有的飾物,就像衙門口的石獅子一樣。不料卻成精作怪,成了“避水羊”。

人們央求相士找破解的辦法,相士說:“辦法是有,你們今夜要偷偷地過一個人,把這石羊的頭砸破。避水羊一死,洪水自然就東西分流,西岸的大水就可以解圍了。”可是這麼大水,誰能夠偷偷地游過去呢?這時人們想到了劉二棒槌。劉二棒槌是汀流河鎮北邊二里莊人,因為水性大,人送外號“水上漂”。據說灤河發大水的時候,他盤腿坐在水面上,隨波逐流一漂就是幾十裡。

人們找來了劉二棒槌,求他過河砸石羊。他一笑說:“這個容易!”人們問他需要帶什麼東西,他說:“今天半夜過河,只要一壺酒,兩碟下酒菜。”

當天半夜,風急浪高,大水嘩嘩怪響。人們把劉二棒槌送到水邊,望著這滔天大水,都為他捏一把汗。只見劉二棒槌身攜大鐵錘,向大夥一揖,說了聲:“放心!”就盤腿坐在水面上,一個膝蓋上放酒壺,一個膝蓋上放菜碟,頂著洪峰大流,輕快的向河東漂去,一轉身就不見了。

劉二棒槌來到灤河東岸,他踏著水直奔徐家店村西龍王廟。這時龍王廟下也是洪水滾滾,水聲之中更夾雜著陣陣羊叫聲。他急忙上到廟臺上,一看,果然廟門前那對石羊一對一聲的叫著。只見一叫一道火光,那洪水就隨著火光一個勁的向西岸流。他想相士果然說的不錯,就舉起大鐵錘,照著石羊的頭狠狠的砸去,不料一聲巨響,火光直迸,石羊的頭不但沒有砸掉,還叫的更歡了。便又舉起鐵錘左三右四的打了起來,結果石羊越打越叫。這時驚動了看廟的人,他一看不好,急忙跳入水中,一個猛子扎到灤河西岸的劉城村。

劉二棒槌回來向人們說了打石羊的經過,相士一拍大腿說:“怪我大意了!”他又屈指一算說:“好了,有生就有克,廟裡龍王神像前那隻石香爐,就是殺它們的劍。”他向劉二棒槌說:“你再到龍王廟,拿起龍王爺前面的石香爐,你圍著石羊左轉三圈兒,右轉三圈兒,然後用它砸石羊,保你成功。”

等到半夜,劉二棒槌又漂過灤河,發現龍王廟上已經有了防備,他只好藏在水中等著,聽著這對石羊不停的吼叫,洪水不斷向西流,他心中非常著急。看看天色漸亮,看廟的人以為不會有人來了,就回到廟中睡覺。劉二棒槌悄悄來到廟裡,拿起龍王像前的那隻石香爐,來到廟外,繞著石羊左轉三圈兒,右轉三圈兒,然後將香爐向石羊頭上砸去,只聽“喀嚓”一聲,石羊頭已落地。他正想砸另一隻,不料又驚動了廟裡的人,他不敢再打,忙跳入水中,來到西岸。

劉二棒槌對相士說:“又沒得手,只打掉了一隻,廟裡的人就出來了!”相士又一算說:“大功告成,打死的是隻公羊,另一隻母羊已經想死了。”果然時間不長就有人喊:“大水退了!大水退了!”

洪水過後,河兩岸為此事打起了官司,更令河東不能容忍的是,河西岸自汀流河向南至豐莊村北,修了一道三裡多長的大埝,雙方代表在縣衙大堂上訴訟。對打石羊一事,河西自知理虧而不作辯解,對修埝一事卻另有說辭。他們的理由是,因為河東有埝,河西就要有埝。河東代表說河東根本沒有埝。河西代表則強詞奪理說:“河東怎麼沒有埝?陳家埝、付家埝、還有劉家崖。那麼為什麼不許河西修埝!”其實河東哪有什麼埝。所說的陳家埝等,只不過是些村名而已。只因為河西勢力大,又給知縣送了厚禮,因此知縣就以河東有埝為名,對河西修埝不以查問。只判河西賠償河東一隻石羊,官司以河東勝訴告終。這就是“磬打羊頭掉”傳說的概況。

我小的時候,不止一次地聽爺爺講這個傳說故事。我爺爺是位中醫,他到處行醫,對各地的傳說掌故瞭如指掌,我常常在爺爺講的傳說故事中甜美的入睡。但聽到“磬打羊頭掉”的故事,卻怎麼也睡不著。因為它給我的景像是太悲慘和恐怖了。我好像聽到了河水的崩岸聲、石羊的長叫聲、房屋的倒塌聲、男人的驚叫聲、婦女兒童的哭嚎聲……

這個傳說故事的發生地,離我家不過十里,我多麼想去看看這兩隻充滿神奇傳說的石羊。終於機會來了,1947年的秋天,我第一次隨爺爺去趕徐家店集。我們坐著牛車,一邊兒數著南飛的大雁,一邊兒慢慢的向那傳說的故鄉走去。一路話題始終離不開這對兒石羊。

來到徐家店村頭,爺爺向路北一指說:“這就是那座龍王廟。”我看到了龍王廟,就如同打開了那傳說的畫冊。等爺爺在街裡把車停好,我跳下車來,就回頭向龍王廟跑去。

龍王廟坐落在一個高高的沙坨上,我沿著石階來到廟前,第一眼就看到了廟門前那兩隻石羊。它們比真羊差不了多少,西邊的一隻,是米色的花崗岩雕成的,是隻安詳的綿羊。她身體光滑,連雕刻的刀痕也不太清晰了,說明已經年深日久。而東邊的一隻,卻是直犄角長鬍子的山羊.是由北山的青石雕成的,身上雕痕清晰,年代不遠,一看便知道這是後來河西賠償的那隻石羊。

我撫摸著石羊,西望灤河故道,不覺融入了傳說故事之中,我好象又聽到了河水的崩岸聲、石羊的長叫聲、房屋的倒塌聲、男人的驚叫聲、婦女兒童的哭嚎聲……接著又浮想聯翩,為什麼劉二棒槌從西邊來,卻打死了東邊的石羊?為什麼打死了一隻羊,另一隻卻想死了?為什麼河東竟忍讓河西賠償這麼一隻不倫不類的山羊?為什麼…… 我一直想得很累,就好像和石羊一起,從那遙遠的歷史深處走來,不覺竟趴在石羊上睡著了。

石羊的頭是掉了,但洪水濤聲依舊,水災連年不斷,1938年大水,灤河又向東改道,這是近百年來第三次改道,河水竟從徐家店村東奔向勒柳河、會裡、姜各莊,一直從王莊子入海。這就是我們今天所見的灤河。

悠悠灤河水,災患何時了。人們企盼海宴河清,灤河不再發水改道的願望,只有在新中國成立之後才得以實現。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二年,就對灤河進行大規模的治理,沿灤河右岸修建了防洪大堤。以後更是全面規劃,綜合治理,五十多年來,在灤河流域共修建各類水庫465座,大、中、小發電站171座,並建成桃林口、潘家口、大黑廳等幾座大型水庫。不僅有效地控制了灤河的洪水,還為津、唐兩市及灤河下游農業供水,提供了重要的水源。灤河變害為利,使這條母親河第一次露出了她那慈祥、溫柔的面容。

灤河水患已遠離我們而去,這些有關水患的民謠和傳說,也已經是昨天的昨天的故事。今天也許會嘲笑當時人們,在洪水面前竟愚昧的去砸石羊,但那畢竟是一種時代精神的折射。可惜這對石羊已經沒了,不然,如果建立灤河水患紀念館的話,我想那裡一定會有它們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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