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換屍奇案

嶗山 發現佩奇 顏歌的江湖 2019-05-03

清光緒年間,嶗山北頭有個鰲山衛村。村裡有個青年叫於海,孃兒倆一年到頭靠打柴過日子。有一年冬天,於海套上驢拉大車到即墨城去賣柞炭。回來時逢上下大雪。路過窩洛村時,見一個白鬍子老頭在前邊一步一滑地走著。於海是個善良人,見老頭走路艱難,就下車問道 : “老大爺,你上哪?” “上白廟。” “是同路,我捎你去吧!” 老頭歡喜地上了車。

風雪越來越大,老頭凍得直打哆嗦,就鑽到車上蓋柞炭的草蓆底下。傍黑天,車到白廟附近,於海叫道 : “老大爺,下車吧!從小路岔過去就到了。” 誰知連叫幾遍,不見應聲,以為老頭睡著了,掀開草蓆一看,老頭直挺挺地躺在車上,臉色發紫,手腳冰涼,連氣都不喘了。於海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 : 好心不得好報,這可咋辦?他怕吃人命官司,見四下無人,忙把老頭抱到路旁,趕起驢車就走了。

不多一會,一個石匠打此路過,被屍身絆了一交。爬起身一看,是一個死屍躺在雪裡,嚇得他跑到村裡,找到村長,慌慌張張地說 : “不好啦!村頭上出……人命啦!” 村長一聽忙趕到現場,見死的是個老頭,就叫人去拿了一領草蓆把他蓋上,接著就派人到縣裡報案。村長怕死屍夜裡被野物拖走,就叫趙大和劉二守夜。

趙大和劉二是村裡出名的酒鬼。他們守到半夜,天氣越來越冷,呼呼的西北風飄著鵝毛大雪,凍得他倆直打下牙巴鼓(上牙磕下牙)。趙大說 : “凍天凍地,我看野物不會出來,咱倆找個地方喝點酒暖和暖和吧!”

他倆在一個山溝旮旯裡喝完酒,都有點瞌睡了。劉二說 : “咱先去看看死屍,回來倒著班睏一會。” 他倆出了山溝,老遠就見草蓆被風颳得呼扇呼扇的。走到跟前一看,死屍不見了。嚇得他倆都傻眼了。 “這事咋辦?” 趙大嘆了口氣說 : “酒錢撈不著是小事,看來還得吃官司啊!” 劉二急得抓耳撓腮,嘟囔著說 : “有偷金偷銀偷錢的,難道還有偷屍的?” 一句話提醒了趙大。便說 : “有了!前天南村死了個老頭,就埋在南崖上,咱把他挖出來頂頂賬,你看行吧?” “事到如今也只好這麼辦了。” 他倆來到南崖上掄撅動杴,三下五除二把新墳挖開,撬開棺材蓋就把死屍拖了出來。接著把墳填好,慌忙急促地抬了死屍,放到草蓆下。

第二天一早,村長帶著縣官和衙役來了。他讓趙大和劉二回家歇息,就領著仵作去驗屍。掀開草蓆一看,大吃一驚。席下不是老頭,竟是一具二十五六歲的男屍。村長忙把趙大和劉二叫回來問 : “死屍咋變了?” “啥變了?” 趙大爭辯說,但是到眼前一看,把他倆都嚇懵了 : “這……這是咋的?” 縣官怒喝道 : “大膽奴才,做了些啥勾當?還不從實招來!” 他倆知道瞞不過去,就把丟屍換屍的事全說了。縣官即令去查看新墳,確有挖墳的跡象,命他倆重新挖墳檢驗,趙大、劉二把墳挖開掀起棺材一看,奇怪,棺材裡還有一個屍身。人們上前看屍,都說是前天死的郭老頭;但對這個年輕的屍體,都不認得。縣官又傳來郭家的兒女和當事人,都說入殮時只有郭老頭。縣官正在琢磨這件奇案。忽聽到有人“啊!”的一聲驚叫。

這驚叫人就是於海,他拋屍回家後,生怕官府追究,嚇得一宿也沒睏覺。第二天一早,他撅起糞筐到白廟附近探聽動靜。聽說死屍變成個年輕人,他感到稀奇,到現場一看,死者左眉邊有顆豆大的黑痣,驚得他不覺喊出聲來。

縣官問他死的是誰?於海嚇得結結巴巴地說 : “是咱村教書的周先生。” “他是咋死的?” “不知道。前天我打柴時碰見他,說是接到父親病危的信,要回北關看父病,誰知……”

這時仵作驗過屍身,說是死者後腦殼被石擊破,頭頂心被釘入一根長釘,懷中有家信一封,別無他物。縣官看過信後,吩咐地保看守現場,帶著兩個衙役騎馬到北關去了。

周家只有周父和媳婦月花二人。周父癱瘓在床,不能行動;兒媳月花是這一代有名的俊媳婦。這天她正要出去串門,見保正領著衙役和縣官來了,嚇得她連忙下跪迎接。縣官見月花臉搽脂粉,穿戴整齊,又見周父並無病危模樣,心中犯疑,問月花 : “誰寫信叫你丈夫回來的?” 月花忙說 : “民女不識字,家中無人寫信呀!” “周先生被人害死你可知道?” “啊!” 月花一聽就哭了,“天哪!是哪個狠心的下這個毒手呀!” 縣官勸道 : “人死不能復生,你先去料理後事,本官自會為你申冤。”

月花走後,縣官問周父 : “你家有哪些人常來?” 周父哭著說 : “除了左鄰右舍外,就是城裡王大夫來給我看病,再無讓人來啊!” “媳婦待你怎樣?” “還好,家裡還全靠她哪!” 縣官勸周父保重,要來大夫開的藥方,就回縣衙去了。

第二天,縣官升堂問月花 : “你夫生前可有仇人?” “我夫為人老實,從不與人結冤。可能被人圖財害命了。”縣官想 : 於海他老遠到這來,甚為可疑,難道是……縣官傳來於海問道 : “周先生回家攜帶何物?” “只有小包袱一個。”“你家離此二十多裡,到這來幹啥?” 於海怕牽扯出老大爺的事,一時急得結結巴巴地說 : “這……我來拾……糞。” “哪有跑出這麼遠來拾糞的?” 月花恨恨地說, “他知情摸底,定是見財起意害死我夫。” 縣官見於海言語含糊,把驚堂木一拍道 : “大膽於海,竟敢圖財害命,還不從實招來!” 於海嚇得哆嗦說 : “大人明斷,小人實不曾害過人呀!” “看來不動刑,你是不會招的。” 縣官一拍驚堂木說 : “來人,給我重打二十大板!”於海受了刑,不住地喊冤枉。縣官問道 : “你心裡沒鬼,跑到這幹啥?” “小人是有過錯,但實在沒害過人。” 接著他便把扔屍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月花哭著說 : “於海這麼狠心腸,他能不見財起意嗎?”

在於海受刑的時候,縣官見月花以袖遮臉,面露喜色,如今又一口咬定於海,感到其中必有隱情,說道 : “於海收入監內,本官另行追問,月花回家料理喪事,聽候本官公斷。”

當天晚上,縣官會同縣吏,對照了家信和藥方上的字跡,認為是出自一人之手,便吩咐兩個衙役偷偷盯住月花查訪案情。兩天後,查明於海是個憨厚老實人,月花和大夫有些不清不白。第三天,城裡都傳說於海招認他圖財害了周先生,被判成了死罪。

原來這月花自嫁給周先生後,嫌丈夫長年在外教書,害得她在家忙裡忙外,到晚上孤守空房。有一次,她到城裡請大夫來家給公爹看病,見大夫一表人才,舉止文雅,心裡甚是喜愛,開完藥方,她就在房中擺上酒菜請大夫入席。這個年輕的大夫見一個花容月貌的媳婦為他斟酒添杯,早已神魂飄蕩,他說月花氣色不好,以試脈為名抓住月花的手調起情來。這正合了月花的心意,她對大夫訴說了自己的煩惱。最後,咳了一聲說 : “我那口子不到假期不回來,後院牆塌了個豁口也無人修,我就怕黑夜從那爬進人來。”大夫一聽就明白了,當晚就從後牆爬到月花房裡……

打那後,大夫常以看病為名,暗地裡和月花勾搭。這天晚上,月花嘆了口氣說 : “進了臘月門,眼看他就要回來了,露水夫妻不長久啊!” “你說咋辦?” “要想做長久夫妻,除非……” “我不認得他咋下手呀?” “他左眉間有個豆大的黑痣,你寫封信說他爹病重,那個孝子接了信準會連夜起程,你就半路上……”

信發出第二天,大夫帶上一根長釘打扮成個拾糞的,就在白廟後那條崎嶇的小路上等著。下午,一家出殯的抬著一口薄木棺材,埋在白廟的南崖上。傍黑天,大夫見迎面急匆匆地走來一人,左眉間有塊黑痣。走碰頭的時候,大夫裝作讓路,腳一滑就跌到溝底下。周先生忙蹲下去拉他,被大夫一把拖到溝裡,還沒等爬起來,就被大夫用石頭打昏,接著大夫又用鐵釘把他釘死了。為了殺人滅跡,大夫趁天黑無人,挖開南崖上的新墳,打開棺材,把死屍放進棺材裡,然後埋好墳土,拾起周先生的包袱走了。滿以為這事是神不知、鬼不覺,誰知周先生的死屍又被人挖了出了,嚇得他心驚肉跳,連著好幾天沒敢出門。

這天大夫聽說案子破了,於海被定成死罪,喜得他當晚就來到月花房中 : “有了替死鬼再不用害怕了!” 接著他掏出一個小包袱說 : “這是死鬼的二十兩銀子,你留下花吧!” 月花喜得忙擺酒弄菜,他倆正在飲酒取樂時,突然從後窗跳進兩個衙役,喝到 : “冤有頭,債有主,狠心的狗男女跟我們走吧!”

審案的這一天,衙門外真是人山人海。大夫和月花被帶上公堂,在人證物證面前,沒動刑他倆就全招認了,當堂就定了死罪。因老頭的屍身沒找著,縣官將於海寄監待查。剛要退堂,突然從人群中擠出一個白鬍子老頭,他跑上公堂跪下說 : “老爺,不用查了,死的那個老頭就是我呀!” “你!” 縣官驚奇地問 : “這到底是咋回事?”

原來這老頭患有“羊角瘋”病,一犯病就象死了一樣。那天他要到妹夫家,在於海的車上病又犯了,醒來時見自己躺在草蓆底下,黑夜裡也沒有人,就鑽出草蓆到了妹夫家中。因為受了風寒,在妹夫家養了幾天病。這天聽說縣裡要審官司,其中還有個老頭的屍身沒找著,他怕牽連旁人,就連忙趕到縣衙。

案件已水落石出了,於海被釋放回家。人們都稱讚縣官辦案如神,執法公正。

這真是 :

無巧不成書,

通姦害親夫,

若無換屍案,

冤枉何處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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