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明（右）在本次賽事中對陣崔精
剛剛在浙江衢州落子的2019年全國圍棋女子團體賽，成都體投五鳳隊在孔祥明八段的率領下，獲得7輪6勝1負的佳績，僅以小分之差排名第二。和世界女子圍棋第一人崔精九段領軍的浙江體彩隊共同取得明年女子全國圍棋甲級聯賽的參賽資格。63歲的前世界女子圍棋第一人孔祥明八段，繼7年前以56歲“高齡”奪得全國首屆女子圍棋國手賽冠軍後，再次在職業比賽中書寫輝煌。
回到成都簡單地休整過後，孔祥明昨天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訪，回顧這10天的緊密賽程和衝甲歷程，她長舒一口氣，“以後再也不參加壓力這麼大的比賽了！”
被一步步“逼上絕境”
女子團體賽相當於女子圍乙賽事，前兩名將升入女子圍甲。10天內將進行7輪比賽，強度極大。事實上，這樣高強度的比賽很拼體力，對於已經年過六旬的孔祥明來說，其實是很吃力的。那麼孔祥明為什麼會答應出賽呢？
“多種原因吧。”孔祥明對記者表示，去年春天，小蔣（蔣全勝）和李亮找到我，讓我幫下忙，把成都的女子圍棋重新振作起來。“但是我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能力，我去下，就是一個象徵意義。”據悉，當時其實打算是將韓國女子第一人崔精九段請來，有她在，孔祥明的負擔將大為減輕。然而沒想到，孔祥明離開職業棋界太久，必須重新註冊，花了很多時間，這下子強手都被搶光了。而且比賽也是一個團隊要三人才能報名。於是成都棋院請來了韓國新秀棋手曹承亞二段，還請來了南京的衝段小女孩李思璇5段。
孔祥明表示，李亮有一天突然跟我說，“孔老，你打第一臺哦！我們這次參加團體賽就當作是熱身賽，去試一下也好，明年再好好下。”“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參加比賽，就要好好完成。就這樣，一步步被‘逼上絕境’了。”她開玩笑地說，特別是新聞發佈會前，她發現新聞報道已經喊出了“衝甲”的口號，“我知道，這下子沒有退路了。在新聞發佈會上我就說我會盡全力，拼死一搏。”
竭盡全力的七局棋
現在回顧衝甲之路，孔祥明最遺憾的還是輸得太多，不該輸的也輸了。七局棋，“頭兩盤我感覺還不錯。雖然起伏很大，形勢一會好一會壞的，我下得也很頑強。”孔祥明回憶，“第三盤對吳政娥，我知道她是韓國的前幾位，肯定比我強，但我怎麼也要拼一下。我覺得我中間是有機會的，但機會失去就因為我對形勢判斷的錯誤。這盤棋輸得我徹夜未眠，一直在電腦上反省看我哪裡走錯了。但是一錯不可收拾。第四盤也明明是好棋……”
採訪中，孔祥明回憶起棋局，不僅一直遺憾自己沒拿下該拿的局，還懊惱自己的體力跟不上，“我的極限就是堅持4個小時，過了4個小時就真的有點空白了。這次下的最長一盤棋6個半小時，除了對崔精那盤比較快，都5個多小時。”
孔祥明提到雖然如此，但更多的還是技術問題，“優勢不能贏，輸得很窩火。”第五盤對金惠敏，而且是衝甲的對衝棋。“我跟自己說，一定要努力，不能再犯錯。”這盤棋孔祥明竭盡全力，戰勝了這位年輕的韓國九段，“下完了我真是站不穩了，體力都透支了。”
之後，孔祥明迎來了崔精，曾經的女子世界第一人對現任的女子世界第一人，“從技術層面說，崔精讓我兩個也不為過。但只下一盤棋，我覺得結果也難說。”孔祥明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評論著這位當前女子圍棋的最強者，“最後看AI的評點，我中間也是有過機會的。還是技不如人，認清這點有點殘酷。”這盤棋落敗，成都隊終止了五連勝。
最後一輪決定命運。“最後那盤棋輸得太不應該了。”孔祥明至今耿耿於懷，“我現在還在一直反省。不說有100個機會取勝吧，至少有幾個機會奠定勝局的，我都錯失了，走上了不歸路。幸好兩個小孩贏了，隊伍贏了，對我是個極大的安慰，不然所有的辛苦都白費了。但是作為一個棋手我還是不能原諒自己，輸得那麼臭也是不容易的。”孔祥明苦笑著搖了搖頭。
10天吃不下睡不著
可能是太多人低估了這樣強度的比賽對孔祥明這樣年紀的人的壓力。這過去的衢州10天經歷，對於孔祥明來說，可以說超出了承受範圍，簡直是用生命在下棋。“這10天，我天天除了下棋，就在手機和電腦上看棋。感覺自己責任特別大，我也拒絕見任何朋友，不想自己會受到干擾。”
孔祥明原本就有神經衰弱的毛病，而這次賽程更是讓她吃安眠藥都睡不著，好幾盤棋都是一宿沒睡。“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而3勝4負的成績，對大眾來說已經是非常不錯了，而這對自我要求嚴格的孔祥明來說，“成績不盡如人意，很多不該輸的棋輸了。幸好我們隊兩個孩子很爭氣。”而比賽結束至今，孔祥明依然晚上無法入睡，“昨晚我也一宿沒睡。一閉上眼就在想怎麼會犯這個錯，怎麼會輸掉。”難以想象，孔祥明正是揹著這樣巨大的心理包袱上場下棋。
“這次比賽來了4個韓國外援，我對了3個。我就是那個堵槍眼的。但是即便我是去堵槍眼的，我也要做那個最好的。”孔祥明此時又恢復了她作為棋手的驕傲，“我覺得一個棋手，當她坐在棋盤前的時候就必須全力以赴。不管對手是強是弱。不管是輸是贏，都應當去總結、反省。”
不難感覺到，雖然衝甲成功，孔祥明的心理還是受到了很大沖擊，“既然是我答應了的事情，就必須盡全力做到最好。這次衝甲，之前其實說的是熱身，雖然性質改變了，但我也只能背水一戰。”而神奇地衝甲成功，至今也沒讓她如釋重負，她還是在失眠。“明年的圍甲，我不可能去下了。絕對不會再把自己逼上絕路的。”記者又提到，我們都在羨慕日本棋手的運動生命之長，杉內壽子年過90依然繼續在下棋。孔祥明笑著說，“大家都說讓我向她學習，我是可以像杉內壽子那樣繼續下棋，只有代表個人，那樣才能輕鬆下棋。”
本報記者 趙婷 攝影 馬丁 賽場圖由成都棋院提供
【採訪手記】
找回棋城的榮光
在上個世紀，成都女子圍棋曾有輝煌的過往。那會兒，中國女子圍棋可是“世界最強”，贏得這一榮譽的正是來自成都的孔祥明八段。
孔祥明出生於1955年，比芮乃偉還大8歲。1978年，孔祥明成為第一位圍棋界女子全國冠軍，隨後在中日對抗賽上橫掃日本女棋手，被阪田榮男讚譽為“中國的女吳清源”。後來孔祥明成為第一位戰勝日本九段棋手的中國女棋手，1985年升為八段，代表了當時世界女子圍棋最高水平。
人生起伏，孔祥明後來的故事大家都已經很熟悉，出國多年，離開職業棋界，歷經艱辛後於2001年歸國，並出戰一些職業賽事。2012年，首屆女子國手戰，56歲的孔祥明八段神話一般挫敗各路女子強豪，登上冠軍寶座。
隨著年事漸高，孔老現在很少參加比賽了，也就亮相一些元老賽、邀請賽。沒想到此次全國圍棋團體賽，63歲的她應成都棋院之邀，再度披掛上陣。
女子團體賽相當於女子圍乙賽事，前兩名將升入女子圍甲。今年共17支隊伍參賽，匯聚了諸多名將，韓國外援崔精、吳侑珍、吳政娥、金惠敏、金多瑛、曹承亞等強豪引人矚目，日本的牛榮子、中國臺北的俞俐均也受邀參賽，競爭力可想而知。10天下7輪比賽，強度也極大，對於63歲的孔祥明來說，更是極大挑戰。而最終，她坐鎮一臺對陣各隊最強高手，克服種種困難，帶領成都隊一路連勝，成功衝甲，自己也取得了3勝4負佳績。
成都女子圍棋獲得了甲級資格，棋城三大棋彌補了缺失的那塊拼圖。而這只是成都女子圍棋走向重新振興之路的第一步。要重新找回孔祥明那個時代的榮光，還需付出巨大的心力來培養本土後備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