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力量·權力 | 柬埔寨王室（下）：西哈努克，永不沉沒的國王

文 | 立佳

編輯 | 子木

在世界現代史上，柬埔寨西哈努克國王王是一位具有極其重要地位的傳奇人物，一生曲折，歷經磨難，雖是小國元首，但絕對具有世界級的影響。他和中國最高領導人結下了深厚友誼，還在中國居住了40多年，可以說是中國人民非常熟悉的老朋友。

在過去的一個世紀，柬埔寨經歷了殖民主義、獨立和繁榮、政變、戰爭和殺戮、外族佔領和民族和解。歷史的每一個篇章都有西哈努克的參與，如他所言，他的一生都是在“捍衛民族獨立、領土完整和國家與人民的尊嚴”。

可以說，西哈努克國王的故事就是柬埔寨民族幾十年來在大國的夾縫中艱難生存、尋求自己在世界舞臺角色的縮影。

19世紀中期，柬埔寨淪為法國的殖民地。在法國的斡旋下，泰國把佔領的吳哥窟一帶土地交還給了柬埔寨。總體上說，雖然在法國的殖民統治之下，但柬埔寨政局相對穩定。到了20世紀，法國經歷完一戰漸漸衰弱，對殖民地更是自顧不暇。1940年9月，日本軍隊侵佔柬埔寨，但法國殖民當局仍牢牢控制著柬埔寨王室。

1941年，日本、法國背後操刀切割柬埔寨，在東京簽署柬埔寨國土的新條約。日本人為籠絡泰國，在新條約壓迫在二戰中焦頭爛額的法國人簽訂條約，轉讓了柬埔寨大片國土給了泰國。柬埔寨國王莫尼旺國王在鬱悶中一病不起，最後逝世。

此時，誰來當柬埔寨的國王已經完全是法國和日本在幕後的博弈了，而類似的事情，在80年代也發生過，這也算是命運的輪迴，柬埔寨的命運就這樣始終在外人的手中週轉著。1941年，正在越南西貢市（現胡志明市）留學的西哈努克回國繼承王位。

當時，柬埔寨王室分為兩支，分別是諾羅敦家族和西索瓦家族。最後法國人之所以選擇西哈努克當國王，是因為因為西哈努克不僅同時繼承了兩個家族的血統（西哈努克之父為諾羅敦家族成員，諾羅敦國王是西哈努克的曾祖父；其母則出自西索瓦家族，莫尼旺國王是西哈努克的外祖父），而且年紀尚輕、更容易為殖民地政府擺佈。

法國人本以為從小接受西方教育的年輕國王會像其前輩那樣仰其鼻息，為達此目的，他們甚至專門派遣３名法國人出任新王的副官、私人顧問兼祕書，但這次他們失算了。西哈努克謀求柬埔寨國家獨立的努力一直沒有停止，他帶領柬埔寨人利用各種政治手段，終於在1953年從法國殖民統治者手中贏得了柬埔寨的獨立。

難能可貴的是，西哈努克選擇的獨立之路並不是通過武力抵抗，而是通過和平的方式，這在當時的國際環境下尤為難得。雖然西哈努克因此被左翼分子指責是不徹底的機會主義者，但在更多的柬埔寨人看來，國王是因為看到了戰爭的殘忍並且不願意讓自己的子民去經歷戰爭所帶來的創傷，而選擇了和平抗爭的途徑。

獨立後的柬埔寨順利加入聯合國，西哈努克也代表柬埔寨出席了1955年的萬隆會議，成了國際社會上耀眼的新星。也是在這一年的亞非會議上，中國領導人和西哈努克結識，成為中柬友好關係的新開端。1958年7月19日，中柬兩國正式建交。

經歷了獨立運動的成功，充滿信心的西哈努克希望更深入地參與對柬埔寨的治理，1955年西哈努克辭去王位，指定其父蘇拉瑪裡特繼任，自己則改稱作“親王”，並擔任王國首相，主要負責柬埔寨對內對外的各項事務。

1960年3月，蘇拉瑪裡特國王去世，在王位空缺的情況下，西哈努克又就任新設的“國家元首”之職，成為柬埔寨的最高政治領袖。執政的西哈努克對內在全國推廣教育，國民無論男女、貴賤都被納入教育系統。在外交方面他嚴守中立，在當時冷戰愈演愈烈的國際情勢下，柬埔寨也得以同時獲得東西兩陣營的經濟援助，並在鄰國越南和老撾都陷入內戰時，獨善其身式地維持了國內的穩定，在冷戰的夾縫中獲得了經濟的發展。

然而在這一時期，政府內左右兩派的對立不斷激化，西哈努克對於左派的態度在重用和彈壓之間不斷搖擺，最終逼使波爾布特、英沙裡、喬森潘等一批左派領導人進入邊境叢林區展開武裝鬥爭，為日後紅色高棉運動埋下種子。

柬埔寨近幾十年的戰亂始於朗諾將軍的政變。1970年3月，在美國的操縱下，首相兼國防大臣朗諾，與副首相施裡瑪達一起，趁西哈努克出國進行國事訪問期間發動政變，並脅迫議會通過解除西哈努克的國家元首職位、廢止君主制並建立高棉共和國的決議，並推出鄭興擔任傀儡總統，但實權仍操諸於朗諾之手。1972年，朗諾發動第二次政變，廢黜鄭興，正式出任總統。

此時遠在國外的西哈努克非常無奈，有國回不去，西哈努克極為悲痛，周恩來總理獲悉柬埔寨國內發生政變的消息後，決定親自迎接被廢黜的西哈努克元首來中國，還邀請了46位外國駐華大使參加，可謂享受了最高規格的迎接和招待，西哈努克十分感動，稱毛主席、周總理是他一輩子尊重的好朋友。

之後，西哈努克在中國組建了流亡政府，他宣佈成立柬埔寨民族統一陣線，5月5日成立以賓努親王為首相的柬埔寨國民族團結政府，柬共領導人喬森潘擔任副首相。中國力促三國四方首腦會議力挺西哈努克的救國事業，並表示歡迎西哈努克和其家人長期居住中國，還支援了柬埔寨大量的武器裝備和援助資金。

朗諾當政期間，國內外一切事物唯美國馬首是瞻，對內強力鎮壓，對外奉行反蘇反華政策，不遺餘力地支持美國介入東南亞國家的內戰。這種倒行逆施激起民眾的強烈反抗，罷工此起彼伏，進而導致紅色高棉武裝不斷壯大，加之美國急於結束越南戰爭，無暇顧及朗諾政權的生存問題，最終導致朗諾兵敗如山倒。1975年，朗諾政權垮臺，紅色高棉開始統治柬埔寨。

紅色高棉執政期間，柬埔寨的和平依然沒有到來，帶來的反而是柬埔寨歷史上最慘痛的災難——多達200萬人因飢餓、過勞、被折磨而死亡或遭到處決，近三分之一的人口人間蒸發，幾乎每個柬埔寨家庭都有人遭受了慘禍。

紅色高棉從來沒有想過要接受西哈努克，只是希望利用他的聲望擴大自己的武裝和勢力。西哈努克雖然被迎回國內，擔任國家最高領導人，但並無實權，人身自由也受到很大限制，實際上被軟禁在王宮之中，而他留在國內的王室成員被全體流放，5個兒子和14個孫子在此過程中被虐殺，後來中國政府施壓才讓西哈努克倖免於難。

1978年底，越南以20萬大軍，兵分7路大舉入侵柬埔寨。其後在柬埔寨建立傀儡政府，併成立柬埔寨人民共和國，柬埔寨開始了10多年被越南佔領的時期。西哈努克與宋雙、喬森潘三派抵抗力量實現聯合，組成民主柬埔寨聯合政府。

西哈努克開始活躍在國際舞臺上為柬埔寨重獲獨立而努力，他在各種勢力之間遊走，不斷去努力實現最終的和平與和解。此時，柬埔寨國內各方力量都沒有辦法取得絕對的統治但又不願意妥協，西哈努克只得在各方中牽線。他搭橋運用自己擅長的外交手段，希望能夠達成各方都能接受的政治方案。

在內戰一觸即發之時，他放棄了再不登基的誓言，1993年，71歲的西哈努克再次加冕成為柬埔寨國王。終於各方在他的“感召”和壓力下組成內閣，結束了在柬埔寨近30年的戰火，實現了民族和解。

晚年時期，西哈努克患有癌症、糖尿病、心臟病和高血壓等多種病症，開始逐漸淡出公眾視野。2004年10月，西哈努克國王再次退位，王子諾羅敦·西哈莫尼繼位。按照柬憲法規定，國王在退位時，並無直接指定繼任者的權力，新國王應由王位委員會投票選出。但西哈努克在宣佈退位後，明確表示，他本人希望由西哈莫尼來繼承王位。2012年10月15日，西哈努克在北京逝世，享年90歲。他的離去象徵著一個時代的結束。

西哈莫尼，是西哈努克跟第六任妻子莫尼克公主生的孩子，名字分別取父母的前兩個字。西哈莫尼雖然出生於王室，但他對政治絲毫不感興趣，從小就對藝術情有獨鍾，12歲就去了西方學習音樂，長大後還去朝鮮學習電影。隨父親到北京後，西哈莫尼成為西哈努克的私人祕書，後出任柬埔寨駐聯合國代表等職。

西哈莫尼為人忠厚本分，而且他本人對政治不大感興趣，也不想當國王，但是，為了諾羅敦王朝的繼續存在，他必須接過父親手中的權杖。

西哈努克曾經評價他說：“立場中立，不介入政治，不屬於任何黨派，這適合柬埔寨的現狀。”西哈莫尼國王的中立以及與世無爭的態度得到了各黨派的尊敬，不論大家為了首相位置爭鬥的如何激烈，始終沒有人會對西哈莫尼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