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就是社會底層的元春,元春就是貴族階層的鴛鴦

賈母 賈赦 鴛鴦 王國維 曹雪芹 紅樓夢研究 2018-12-10
鴛鴦就是社會底層的元春,元春就是貴族階層的鴛鴦

作者

樓外夢紅

丫頭鴛鴦是大小姐元春的知音。

省親是元春唯一的一節正傳,其它的都是別傳、小傳、側傳。正傳中,富貴已極又蒙今上眷寵,正是鮮花著錦香益濃、烈火烹油盛已極。外人眼中,必然是金線妝扮柳條,鐵定的丹霞映射桃花。又誰知娘兒們今兒相見,並不是把酒言歡,竟無語凝噎,雙淚對垂。賈府所倚重的,對外所炫赫的,在元春這個親歷者眼中,竟然是一個“終無意趣”的“不得見人的去處”。妃,對全國的奴才階層而言,確確實實“富貴已極”。但是,拋卻奴才心態,站上貴族階層,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種景象,產生的卻是另外一種意緒。妃,不就是妾嗎?不就是小老婆嗎?不就是性工作者嗎?顯赫的地位,尷尬的身份,任何一個正常人,如果真正從自己的內心出發,都不會覺得“意趣盎然”!

鴛鴦就是社會底層的元春,元春就是貴族階層的鴛鴦

在整部《紅樓夢》中,在這方面,意識上最清醒、行動上最絕決的,當數鴛鴦無疑。對賈赦的險惡用心,對邢夫人的威逼利誘,對哥嫂的左勸右導,她自有主意。在她的周圍,圍繞著賈赦相中鴛鴦這件事,湊興的,幫忙的,躲避的,旁觀的,相憐的,各色人物俱全,紛紛登場亮相。對此,她一意獨行,信念堅定,不為所動。她嫂子有好話要對她說,被她披頭蓋臉,好一頓夾槍帶棒:“什麼好畫?趙子昂的馬,宋徽宗的鷹?都是好畫。”“怪道成日家羨慕人家的丫頭做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著他橫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熱了,也把我送在火坑裡去!我若得臉呢,你們外頭橫行霸道,自己就封了自己是舅爺;我要不得臉,敗了時,你們把忘八脖子一縮,生死由我去!”一面罵,一面哭。紅樓中有許許多多的經典場面,“鴛鴦罵妾”毫不遜色地屹立於這些經典場面之中,尤其顯得孤清傲絕,特立獨出。

鴛鴦辭聘,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看她的作為,真正的絕決,認定死理,頭撞南牆不回頭。不僅僅賈赦不入她眼,就是寶玉,她也不嫁。她的觀念,或許與她常年在賈母身邊服務有關係,站在賈母身後,看透了賈府的一切,骯髒卑劣,笑裡藏刀,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跌倒油瓶不扶,隔河觀火,站乾岸兒,——總之一句話,整個賈府的不乾淨,她站在高處,一覽無餘。賈母“什麼阿物兒沒見過?”她服務賈母,閱歷富裕,自是見識不凡,“什麼阿物兒沒見過?”除了門口那一對石獅子,就連那些不乾淨的貓兒、狗兒也盡收眼底。

因於此,她的絕決,她的剪髮明志,正在情理之中。而她的哭與罵,發抒的其實正是元春的心聲。她在賈府,以一個身不由己的丫頭身份,代元春痛罵那個“不得見人的去處”,實可為元春的知己與知音。她與元春謅出的“今雖富貴已極,然終無意趣”的文雅之詞遙相呼應,震耳欲聾,震聾發聵。讀之時過癮,讀之後痛快!

鴛鴦就是社會底層的元春,元春就是貴族階層的鴛鴦

元春,妃,即妾,即小老婆。皇帝的小老婆,叫妃。王陽明有詩曰,“若有人眼大於天,當見山高月更闊”。站在地球之外看人生,皇帝也是芸芸眾生。元春晉封為妃,一家人不是仗著她做了人家的小老婆在外橫行霸道、胡作非為的嗎?

鴛鴦的哥嫂做她的思想政治工作,為的就是勸她去當小老婆。這和賈府歡天喜地歡送元春進宮,並沒有本質上的不同。

鴛鴦就是社會底層的元春,元春就是貴族階層的鴛鴦。

如果鴛鴦像元春入宮那樣,給賈赦做妾,那麼金家在同一階層的奴才當中,必然也會“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而元春入宮之前,如若像鴛鴦那樣矢志抗頸,抵死不從,那麼也可以想象得出,闔府人等,上自賈母,中有赦政,下有珍璉,或勸誡,或導引,或觀望,也是諸型齊備,各色俱全。

或許有人會反過來說,下人鴛鴦是反抗成功的那個,小姐元春恰恰是那個反抗失敗的那個。其實,成功與失敗都是相對而言,關鍵在其參照物。反抗成功的,必將付出血的代價,甚至生命。反抗失敗的,貌似為家族帶來了“著錦烹油”,富貴已極,卻“終無意趣”。

紅樓中的女子,不外乎悲劇二字,只不過每個人的悲劇形式各有不同罷了。曹雪芹筆下的悲劇,是時代的悲劇,是整個社會的悲劇,並不僅僅是某一個年輕女子、某一個豪門望族的個人的悲劇。魯迅先生說:“悲涼之霧,遍被華林”,王國維先生說《紅樓夢》是“一切悲劇的悲劇”。

鴛鴦就是社會底層的元春,元春就是貴族階層的鴛鴦

在社會環境的大法官面前,沒有一個成功者,她們都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鴛鴦父親叫金彩,在南京下處看管房產,書中資料無它,僅此而已。哥哥叫金文翔,大概是榮府中等奴才,為貪圖生計、利益,曾側面或正面勸解鴛鴦。金文翔,做為賈府奴才的典型,作為大清王朝千千萬萬個奴才的代表,也是一個為蠅頭小利就會撕破面子的小人物。

鴛鴦姓金,言出行隨,斬截利落,當真的金口玉言,不容更改。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