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最重要的設計師離職了，這家公司還剩下什麼？| YiMagazine

特約記者 / Ronghui

編輯 / 王姍姍

2017年9月13日是蘋果公司歷史上非常特殊的一天——iPhone 上市“十週年”的紀念日，蘋果發佈了iPhone 8、十週年紀念版iPhone X，以及喬布斯劇院。

嘉賓和媒體記者們在劇院門外等了大約一個小時，然後在蘋果員工的指引下開始入場。劇院門前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幾個人站在那裡談話，其中一位是 Jonathan Ive。

2017年9月13日，蘋果公司在Apple Park的史蒂夫-喬布斯劇院舉行2017蘋果秋季新品發佈會。

他穿著橘色的夾克，藍色襯衫，戴著墨鏡，手裡拿著一杯咖啡，和旁邊的兩位男士正在寒暄。每年蘋果都會邀請一些硅谷的創業者、蘋果的老員工來參加新品發佈會，加上Apple Park是Jonathan Ive當時負責的項目，我猜另外兩個人也許正在向他道賀，而且類似的情景在往年也會反覆發生。畢竟Ive主導過太多蘋果的明星產品——iMac、iPod、iPhone、iPad 的設計，他是蘋果公司歷史上最重要的設計師。

蘋果公司歷史上最重要的設計師Jonathan Ive。

1992年，Jonathan Ive在自己25歲那年加入蘋果做設計師。在蘋果的前五年，他工作得並不開心，時任CEO Gilbert Amelio管理下的蘋果公司是一個讓Jonathan Ive“每天醒來都能看到關於公司的負面新聞”的公司，提拔他做上“蘋果首席設計師”這個位置的上一任“首席”——Robert Brunne在離職後也曾試圖勸說過Ive離開蘋果，但Jonathan Ive並沒有下定決心，一直說想再等等看。

設想一下，如果Jonathan Ive當時跳槽了，可能後來的一切就改寫了。

1997年，蘋果創始人喬布斯返回蘋果，他參觀Jonathan Ive所負責的設計工作室後發現與Jonathan Ive在設計理念方面契合，喬布斯對Ive的一句評價是：“他理解蘋果是一個以產品為先的公司，所以他不只是一個設計師。”

1998年蘋果推出iMac，這件事成為蘋果公司命運的轉折點之一，也被視為是Jonathan Ive和喬布斯聯手的開始。此後，蘋果在2001年推出音頻播放器iPod，將以個人電腦為主營產品的蘋果成功轉型為電子消費品公司，並在內部從此確立了設計師參與工程、硬件每個環節的工作模式。當時iPod產品的負責人、後來智能家居產品Nest的創始人Tony Fadell對媒體形容過，Jonathan Ive的工作是“以一種儘可能優雅的方式將電池、硬盤、屏幕等技術和硬件整合起來。”

1998年推出的iMac成為蘋果公司的轉折點之一。

到了2007年蘋果推出首部iPhone智能手機時，Jonathan Ive不只是負責產品的設計、整合，也參與了對產品路線圖的確定。在iPod之後，Jonathan Ive幾乎參與了蘋果所有產品的設計工作，在iPhone 誕生之前，蘋果計劃用平板電腦、手機等設備來實現多點觸控技術的硬件開發，後來決定先發布手機再發布平板電腦，Jonathan Ive 是決策人之一。

Jonathan Ive對蘋果產品的影響，以及這些產品在商業上取得的成功，不僅讓他所管理的設計工作室成為蘋果最重要的團隊。曾經有蘋果員工形容，在公司與設計團隊開會時，就像在教堂裡和牧師們說話。Ive領導的這個團隊，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工業設計環節在硅谷以及整個科技行業的重要性。後來出現的一批創業公司，比如Airbnb、Pinterest的創始人，都曾在不同場合表示過，蘋果對設計的重視和成功讓更多的人相信設計師也可以做聯合創始人。

然而Jonathan Ive以低調著稱，很少接受媒體採訪，人們甚至都快遺忘了他其實是一個多年來一直默默接受著“文化衝撞”的英國移民。在 2015年一篇《紐約客》的報道中，Jonathan Ive評價自己是害羞的人，“我更習慣用工作來解釋我是誰”。

時間回到2017 年9月的那場發佈會。Jonathan Ive很快被我和另外幾個仍逗留於劇院門外的記者發現了，這當然是一個對這位蘋果首席設計官的絕佳採訪（搭訕）機會。“稍等一下。”他旁邊的工作人員委婉地阻止了我們。Ive和那兩位正在交談男士則向後退了幾步，並壓低交談的音量，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隔著一扇門，可以看到蘋果另一位聯合創始人Stephen Wozniak在劇院的大堂內正被記者們團團圍住。Wozniak對記者向來都很熱情。

Stephen Wozniak與Jonathan Ive，可以說是蘋果兩個不同時代的象徵。Wozniak是個健談的人，很會互動，他向記者講述剛剛結束的大學演講，問記者知不知道腳下就是惠普當年老辦公室的所在地——也是他和喬布斯一起工作過的地方。

那是蘋果最初的故事。

Jonathan Ive也與腳下的這片土地有深刻的關係。喬布斯去世之後，Jonathan Ive先後主持了蘋果的軟件交互設計和Apple Park的設計工作。當時有媒體猜測過，蘋果給予Jonathan Ive “首席設計官”的職位，以及不斷給他派各種各樣的新工作，其實是蘋果想通過提供更靈活、寬容的工作環境來留住這位設計天才。但也有人分析認為，2012年喬布斯去世之後，蘋果的產品方向基本上是在對既有產品線做微調迭代，甚至整個智能手機領域的創新空間都已經乏善可陳，而Jonathan Ive會無法滿足於這樣的工作內容；在蘋果內部，也不再有人能像當年的喬布斯那樣與他合作。

近年來，蘋果產品線的“分工”已逐漸明確：iPad為生產力設備、Macbook及Macbook Pro負責面向商務用戶和專業設計用戶、Apple Watch逐漸擺脫對iPhone的依賴、Mac Pro則面向專業用戶中的高端用戶。這些產品線都已經基本定型同時，諜照顯示下一代iPhone智能手機極有可能會跟隨華為手機推出“四攝”手機——不少果粉對“浴霸4攝”的醜陋升級表示失望。近年來蘋果的戰略不斷向“用戶服務”轉型，它變得越來越接地氣，而往昔在公司一向地位顯赫的設計團隊，卻在這種戰略調整中顯得無用武之地。

所以，Jonathan Ive選擇在此時離開他已經為之效力27年的蘋果公司，並不讓人意外——蘋果留給他發揮設計想像力的空間已經很有限。此前被稱為超級穩定的蘋果工業設計團隊的幾位老員工在今年 4 月時離開了蘋果。

事實上，據彭博社報道，近年來Jonathan Ive主要負責Apple Park項目，對其他產品的參與程度在減少,儘管他從2017年後又重新負責設計團隊的日常事務。蘋果產品設計迭代的任務，已經主要交給蘋果工業設計副總裁Evans Hankey和人機交互設計副總裁 Alan Dye負責。

“Jony留在蘋果是因為他愛蘋果，他愛這裡和愛蘋果的產品。驅動力是我們的產品會更好。”蘋果公司CEO Tim Cook曾對媒體這樣表示。

2015年，蘋果的另一位資深設計師Marc Newson在參與了Apple Watch的項目之後打算離開，他是一位設計過飛機內部、手錶、廚具、自行車等等產品的傳奇設計師，對自己要不斷參與新項目的解釋是“我要給我的創造力找一些載體”。

Jonathan Ive很快也被記者提問，Marc Newson的離開會預示著這可能也是他最終的選擇。當時Ive否認了這一猜測。不到真正做決定那一天，他的回答永遠都會是“否認”。畢竟，和其他人相比，Jonathan Ive對蘋果的象徵意義太大了。

人們對Jonathan Ive的期待，已經變成了每一次都會去猜測哪款產品是他深度參與的，以及他是否會代表設計團隊出現在介紹產品的視頻短片裡。他的存在就像是蘋果產品的一個“標誌”，但也是一個屬於喬布斯時代的標誌、一個強調設計、保持高度創新的標誌。

但現在，這個標誌性的人物終於宣佈他要離開蘋果了。這肯定會令果粉們悵然。人們會問一個非常殘酷的問題：蘋果，還剩下什麼。

在接受《金融時報》採訪時，Jonathan Ive表示他將成立一家叫做LoveFrom的公司，2015年從蘋果離職的Marc Newson會加入LoveFrom，與Ive二度合作。而蘋果將成為LoveFrom的第一個客戶。

一切都會如同2017年那場蘋果新品發佈會開始之前的那一幕：喬布斯劇院透明的玻璃門裡，當人們忙著給首次露面的喬布斯劇院拍照，當工作人員提醒著記者儘快入座，門外與朋友簡短聊天的那個橘黃色夾克的身影也離開了，去找到屬於他的位置。

脫離蘋果，這會讓Jonathan Ive再次放飛他的設計靈感嗎？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被預判的：未來將會有更多公司的產品，受惠於LoveFrom公司。對消費者來說，這應該是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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