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張愛玲齊名,被稱為民國“最大膽女作家”,死後連墓碑都沒有

婚姻 張愛玲 蘇青 陳公博 行走的莊稼 2017-04-25

她與張愛玲齊名,被稱為民國“最大膽女作家”,死後連墓碑都沒有

蘇青

蘇青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位有著特殊經歷而又備受爭議的女性作家,人們對她的評價譭譽參半,褒貶不一。

蘇青的人生之旅是曲折、坎坷甚至是悲慘的,特殊的人生經歷使她逐步形成了獨特的人生觀、價值觀和人格品質。

一次女作家聚談會,主持人問蘇青哪一位女作家的作品最好,蘇青當著眾多女作家的面堂而皇之地說:“女作家的作品我從來不看,只看張愛玲的文章。”

主持人隨後又問張愛玲:“我們再聽聽張愛玲女士的意見。”

張愛玲說:“古代的女作家中我最喜歡的是李清照。近代的最喜歡的只有蘇青,蘇青之前,冰心的清婉往往流於做作,丁玲的初期作品是好的,後來略有力不從心。踏實地把握住生活的情趣的,蘇青是第一個,她的特點是‘偉大的單純’。經過她那俊潔的表現方法,最普通的話成為最動人的,因為人類的共同性,她比誰都懂得。”

“如果必須把女作者特別分作一欄來評論的話,那麼,把我同冰心白薇她們來比較,我實在不能引以為榮,只有和蘇青相提並論我是甘心情願的。”

能讓高傲如張愛玲惺惺相惜,蘇青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她又有著怎樣的生活呢?

不甘受辱掙脫婚姻的加鎖

1914年,蘇青出生於浙江寧波鄲縣一個書香門第家庭。她的祖父是舉人,之後先是經商,接著由殷商變成地主,家裡有幾千畝田地。

祖父給她取了“和儀”這個名字,取“鸞鳳和鳴、有鳳來儀”之意。

她自小就隨著父親上流社會的應酬裡穿梭,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父母的結合是舊時的包辦婚姻,並不幸福。父親花天酒地,母親軟弱迎合。小時候被經常寄養在姥姥身邊,這讓對婚姻給女人帶來的無奈多了更多的感受和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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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

蘇青初中畢業,在排演話劇《孔雀東南飛》時,認識了後來的丈夫李欽。兩個人對彼此互有好感,隨後,李家上門提親。當時,蘇青的父親已經過世,蘇家家境拮据,便同意了這門婚事。

20歲時,考入南京國立中央大學外文系。因為漂亮又有文才,被稱為“中大寧波皇后”,追求者紛至沓來。風聲傳回寧波,她訂了婚的婆家著急起來,便催促她早早完婚。

蘇青和李欽後的婚禮非常隆重,是舊式婚禮的繁文縟節和西方文明的中西合璧。結婚典禮定在了基督教青年會。

婚後的五年間,蘇青連續生了四個女兒。李家人冷嘲熱諷,百般刁難。 蘇青正真意義上的第一篇作品叫《生男與育女》,她寫道“一女二女尚可勉強,三女四女就夠惹厭,倘使數量更在四之上,則為母者苦矣。”

雖然1942年她最終生下一個兒子,但生活的壓力,性格的衝突,丈夫的家暴與出軌,都在一步步讓這段婚姻走向崩潰。

讓蘇青徹底絕望的是:婚後因為沒有收入,只能向丈夫索要生活費用,一次李欽後火了,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大聲吼道:“你也是知識分子,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賺錢呢!”

受夠了向丈夫要錢但屢受輕薄的日子,也受夠了丈夫出軌不斷,蘇青最後選擇了和平分手。蘇青有男女平權的意識,是一個有擔當、肯拼搏、不怕吃苦的女性。在身無分文的前提下,她敢於帶著三個孩子離婚,足見其骨氣和魄力。

想謀愛,先謀生

蘇青因這場婚姻,而變得世俗,卻世俗得很高貴,面對如此不幸的生活,蘇青全盤接受,並且心高氣傲地不讓自己受傷。

在一篇雜文裡,她一針見血地說:男子即使有了外遇也不會輕易離婚,可以在外邊養外室,喝花酒卻一般不會和自家老婆提及離婚,因為即使老婆已為糟糠,畢竟服侍自己一場,再不濟也可管家帶孩子,且有能力和財力沾花惹草的,一般是名門望族,休妻也始終是件不名譽的事情。而被偷了丈夫的妻子尚沉浸於三從四德、三妻四妾從一而終、以夫為綱的人倫中,未及反抗,只有隱著心酸了妒忌,暗自隱忍或使壞吧。提離婚的,一般是受過教育的女子,讀了些許字,便講求男女平等起來。提倡夫妻一體、互相忠誠原不是什麼錯,但前提也得找得到一個配合的男子,千金易得卻難求痴心一個,所有最直接的反抗自然是離婚。”

胡蘭成說蘇青:“她的離婚具有幾種心理成分,一種是女孩子式的負氣,對人生負氣,不是背叛人生;另一種是成年人的明達,覺得事情非如此安排不可,她就如此安排了。她不同於娜拉的地方是,娜拉的出走是沒有選擇的,蘇青的出走卻是安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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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談

1943年4月,蘇青開始在《風雨談》雜誌上連載自己最著名的小說《結婚十年》,受到當時上海普通市民的熱烈追捧。後來蘇青把它結集出版,人們爭相購買,盛況空前,這本書一共印了36版,可謂是創造了當時出版行業的一個奇蹟。上海灘的女性都把蘇青當成了心理的諮詢師,婚姻情感的顧問。

經歷過結婚、生子、離婚、創業,她比張愛玲更懂人間疾苦。“我投稿的目的純粹需要錢”,她敢這麼直說。

蘇青的文字是那種熱鬧平常的人間柴米油鹽,就是寫夫妻吵架也是熱鬧的,是很具有煙火氣的那種,她活脫脫地熱愛著這俗世的一切約定俗成,她愛孩子勝過自己的生命,幾乎可以說,所有的低三下四,不過都是為了能更好地養活孩子。不矯情不虛偽,帶著點小女人錙銖必較的現實,卻總能坦率地說真話。

所以讀蘇青的文字,你常常會不由自主進入書中的人物角色,因為那些人物的軟弱、庸俗、狹隘、嫌隙和善良、希冀也是我們都有的。

從一個懷春少女,到一個措手不及的又願意為孩子付出一切的母親,再到一個獨自打理起小家庭的少奶奶,最後終於離開丈夫選擇獨立。這樣一個蘇青是世俗的,會有羞澀,會有尖酸,會有小女人的醋意,也會有新青年的狂妄和韌勁。

蘇青有著積極向上的自覺意識,“總覺得要向上,向上,雖然很朦朧。”

張愛玲說:讀她的文字,有種“天涯若比鄰”廣大親切之感,就像一位相識多年的朋友,傾心相談她人生的苦與樂、悲與喜,對生活殷情的期望,對現實無奈的悲痛。讓每一位讀者,在他的字裡行間裡,找得到與自已息息相通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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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手跡

胡蘭成說:蘇青的文章正如她之為人,是世俗的,是沒有禁忌的。

蘇青心性雖高,骨子裡卻很女人。她說:“我就獨怕做了女皇,做了女皇誰又配做我的配偶呢?”她是不喜歡領導別人的。她喜歡熱鬧,不甘寂寞,不偽裝自己,想什麼說什麼。

如果與男人一起吃飯,她付了賬,一方面會覺得驕傲,另一方面則會有些悲哀,因為失去被保護的權利了。

然而,蘇青的愛又是具有包容性的,她雖然需要家庭,需要男朋友的安慰,但若沒有,她一樣會把自己活得很好。儘管她遭遇了那麼多不幸,內心卻依然對人生抱有太多希望。

“猶太作家”“文妓”

她的成名文字《談離婚》,寫得上海市長陳公博驚歎連連、大為讚歎,認為她將離婚男女的心態簡直寫活了!頓時對她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雜誌社老闆見市長如此誇獎她,就說,為什麼不在這時多拍拍馬屁呢。於是,就有了在《古今》雜誌“週年紀念特大號”上的《<古今>的印象》,成為日後人們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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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6月,陳公博給蘇青安排了一份市政府專員的工作。三個月之後,蘇青辭職,但辭職後每月薪水還可以照發,不僅如此,陳公博還為她買下了一套房子,暗中還寄給她十萬塊現大洋。

1943年10月,蘇青拿著陳公博和周佛海的妻子楊淑慧的錢,在上海愛多亞路160號106室創設了天地出版社,發行《天地》雜誌。

由於蘇青的作者隊伍大都是社會名流,如胡蘭成、周作人、譚正璧、陳公博、周佛海父子、秦瘦鷗都在其中,並加上官方背景的支持,《天地》創刊號一炮走紅,首印三千冊幾日內售完,之後又加印兩千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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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創刊號

既有陳公博和周佛海的保駕護航,又有陶亢德的指點,還有張愛玲、胡蘭成等人的約稿,而且,當時的封面也極具特色,是譚惟翰設計的。但凡能用上的人,蘇青全用上了。

蘇青實施雜誌預訂,八折優惠客戶。新年出“特大號”加質不加價,還別出心裁舉辦“命題徵文”。她向周作人討張籤贈的全身照,登在雜誌上,既做廣告又討周作人歡心。總之,花樣不斷翻新。天地》雜誌社辦的非常成功,這時的她,集老闆、編輯、作者於一身,忙得團團轉。

《天地》一共只出版了21期,量上並不算很多,但是分量卻十足:周作人、陳公博、周佛海父子、胡蘭成、張愛玲、紀果庵、柳雨生等當時政界、文壇的最具名氣的人都在她的作者隊伍當中,而她也為自己開闢了一個小專欄,什麼都談,談男人女人,談結婚離婚,談子女家長,談職業人生……

為爭得發行折扣,她不怕丟人現眼,不怕吃苦,親自扛著《結婚十年》到馬路上販賣,與小販“講斤頭”,彪悍如女漢子。

蘇青寫作最大的原因是為了謀生,蘇青的選材、文筆、主題,無一不迎合衣食父母之胃口,大家喜歡看她的市井煙火氣,她便保持這種風格。她關心銷量乃分內之事。

都說蘇青大膽,其實她只是想實實惠惠過日子而已。無論何種政局,如何戰亂,蘇青從未起過逃難之念,只要一支筆還能生錢,她就可以苟活下去。這種“活著”的精神,不但不現代,簡直太守舊了。

蘇青寫了一生家長裡短的世故,卻依舊是個單純的女子,大家族生存的不易也沒有把她訓練得八面玲瓏。

她太真實,太細碎,太拖泥帶水,太熱情太坦白,呼天搶地,挖心剖肝,叫人受不了,尤其是那些關於兩性的長篇大論,是既得罪女人又失寵於男人,女權主義者又嫌不徹底的東西。

於是,聾啞作家周楞伽撰文揶揄她:“作為一個寧波女人,比男人還厲害!”還寫打油詩調侃她:“豆腐居然吃蘇青,血型猶太賜嘉名”,因而,蘇青還得了一個花名“猶太作家”。

蘇青和陳公博曖昧到哪種程度,後人不得而知。

上海小報上關於蘇青是陳公博的“露水妃子”的說法正盛傳,抗戰結束後蘇青被罵作“文妓”、“性販子”、“落水作家”、“漢奸文人”,成為蘇青一輩子都抹不去的不光彩的篇章。

1944年,蘇青的散文集《浣錦集》出版,出版之後特意送給張愛玲及胡蘭成各一本,並邀寫書評,於是才有了張愛玲的《我看蘇青》與胡蘭成的《談談蘇青》,胡蘭成說“蘇青是一位有活力的散文作家,但不是詩人。”

蘇青向張愛玲約稿,她深知很難打動心高氣傲的張愛玲,所以在約稿信中大打性別牌。一句“叨在同性”,把張愛玲逗樂了,她當即把小說《封鎖》寄給了她。

《封鎖》發表後,讓胡蘭成大為讚歎,跑來找蘇青要張愛玲的地址。張愛玲與胡蘭成認識沒多久,就沉浸在他締造的愛河中去了。這是蘇青萬萬沒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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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胡蘭成、蘇青

她更不會想到,後來曾經惺惺相惜的兩個人,最終因為一個花心男漸行漸遠。

1945年夏天,抗戰勝利,汪偽政府倒臺,陳公博被槍決。因曾經與陳公博的關係密切,所以蘇青曾一度惶惶不可終日。

炎櫻說:蘇青的才情與性格,讓她一方面想要兩心相印的美好愛情,一方面又渴望有個柴米油鹽的依賴,“新式女人的自由她也要,舊式女人的權利她也要”

實齋在《記蘇青》一文裡所說的:“除掉蘇青的爽直以外,其文字的另一特點是坦白,那是赤裸裸的直言談相,絕無忌諱。在讀者看來,只覺她的文筆的嫵媚可愛與天真,絕不是粗魯俚俗的感覺。在她最近一篇文章中,有一句警句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經她巧妙地標點一下,女人的心眼兒透露無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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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作品

胡蘭成在《說蘇青》曾如是分析蘇青:“有一個體貼的,負得起經濟責任的丈夫,有幾個乾淨的聰明的兒女,再加有公婆妯娌小姑也好,只要能合得來,此外還有朋友,她可以自己動手做點心請他們吃,於料理家務之外可以寫寫文章。這就是她的單純的想法。

但是,這麼簡單的願望也是奢侈的。建國後,蘇青選擇了留在大陸,但大陸生活帶給她的未來是苦悶的。

悽慘的晚景

1949年底,蘇青由九三學社吳藻溪介紹,加入婦女生產促進會,但卻未找到工作餬口;1951年,經夏衍的幫助,到芳華越劇團工作。

後來,蘇青改編郭沫若的《屈原》,反映頗好。可最後,演員獲獎了,音樂獲獎了,偏偏一劇之本的劇本沒獲獎,其根子是蘇青有“歷史問題”。與此同時,由她編劇的《寶玉與黛玉》連演300多場,創下了劇團演出的最高紀錄。

1955年,蘇青因涉嫌“胡風事件”,被關進了監獄,骨肉與之劃清界限。兩年後被“寬大釋放”,重回劇團。直至1966年“文革”爆發,蘇青被劇團辭退,家中被抄,挨受批鬥。

這真是應了她說過的似是無心的一句話:“他們都是騙我的,也許將來我還得受孩子們的騙,辛辛苦苦一場空呀。”

蘇青晚年淒涼不堪,她與已經離異的小女兒李崇美和外孫三人住在上海郊區,與外界斷絕了往來。加上疾病纏身,只求速死。

在一封寫給老友的信中,她這樣說道:“成天臥床,什麼也吃不下,改請中醫,出診上門每次收費1元,不能報銷,只求早死,死了什麼人也不通知。”

彌留之際的她躺在病床上,最大的心願只是想找一本已被列入“禁書”的《結婚十年》,遍尋不見,還是女婿高價複印了一本聊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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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作品

1982年12月7日,身患糖尿病、肺結核等多種病症的蘇青,病情突然惡化,大口吐血,帶著深深的遺憾走完了自己的69個春秋。

她似乎對自己的結局有過預兆:“三十年後,青山常在,綠水常在,而我卻魂歸黃土……我將在墓碑上大書‘文人蘇青之墓’……”。

但是死後冷清的蘇青沒有她的墓碑,甚至她的靈堂沒有花圈,沒有哀樂,只有四五個親友,送葬時間僅有不到十分鐘。

直到三年後,她的三女李崇美來到中國尋親,將她的骨灰帶出國門。她臨終時曾希望葬回老家,沒想到的是,最終還是走上張愛玲的路——遠涉重洋。不同的只是張愛玲在生前,而她在死後。如此淒涼的結局,恐怕是她自己也想不到的。

1984年,上海市公安局作出《關於馮和儀案的複查決定》,糾正了逮捕馮和儀(蘇青原名馮和儀)的錯誤,還了蘇青一個遲到了兩年的清白。

蘇青的人生際遇,確實令人唏噓,但她在美好的年華里曾以那麼熱烈的、果決的、獨立的、抗爭的姿態活過,縱使烽火戰亂的時代大背景下終究還是成就了屬於她的一段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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