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張胡戀”

胡蘭成 張愛玲 林黛玉 潘金蓮 小仙女和一群老怪物 小仙女和一群老怪物 2017-10-15

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張胡戀”

首先要澄清的一點是,我既不是“張迷”也不是“胡迷”。

人類浩瀚無窮的智慧寫於車載斗量的書籍裡,縱然我分秒必爭,皓首窮經也不能獲取萬千樹木之一葉,也無法窺見冰山一角之奧祕。

對於讀書,我只如饞嘴的孩子一樣心血來潮便抓來一碗美食狼吞虎嚥地吃,有時只咬一口,合胃口便多吃,不合胃口便將其閒置,我不可能一生只迷戀一個人的書,讀書只憑緣分。

傳說,倉頡造字,百鬼慟哭,可見文字不僅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芬芳,更有著震懾魂魄的力量。

生命中兩萬多天的日子,怎能天天暴殄天物,而我只有今年才可以靜下來閱讀和品味,真切感覺其為樂事一樁;不過,文人的奇聞異事和感情糾葛有時候也惹人探究令人唏噓,比如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婚戀故事成為引發人們的熱議甚至是“張迷”的討伐和“胡迷”的辯護,看著這樣激烈的口水戰和不休的筆伐,我只能淡淡說出兩個字:息怒。

上高中的時候讀過張愛玲的小說,也許真是恰當的時候,她用沒落貴族的冷靜和孤傲,將人生百態,兒女情長娓娓道來,期間總隱藏著辛酸,自嘲與無奈,可那種感覺頗像被迫離家出走飄蕩江湖的俠女一樣透著悲壯的超脫。

我並沒有讀完她全部的作品,只看了《傾城之戀》、《半生緣》、《紅玫瑰與白玫瑰》、《金鎖記》這幾部小說,她的文字嫻熟地解剖著人情世故,百味雜陳的情愛,她的才情顯出悲憫而又犀利的處事哲學。

在民國那個特殊的,戰亂不休卻又思想開放的時代裡,這個接受過西方文化的現代版黛玉受盡酣暢淋漓的煎熬,傷人的才華和弄人的造化讓她一生孤苦淒涼。

我們經歷世事一看便看透瓊瑤的言情小說是膚淺虛偽的公主夢,而張愛玲的情愛故事不是精美華麗的百褶裙,也不是真空無菌的實驗室裡完美無瑕的藝術品。

她是生活的,也是藝術的;她是世俗的,又是清高的,也許這才是她成為小資情調祖師奶奶的主要原因吧。

張愛玲的人生傳奇和她的經典作品引得很多經濟獨立的現代女性在愛的時候禁不住神經質地喊著“尊嚴和獨立”,我想我們終究不懂她,只因為我們不是她,只能品評她。

大學時看了電影《滾滾紅塵》,一部矯情而又哀怨的文藝片,又是為著張愛玲伸冤平反,討伐胡蘭成薄情背信的作品,只不過是綿裡藏針,悲中帶怒。

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張胡戀”

從中我也知道了胡蘭成這個人是張愛玲的第一任丈夫,不過那漢奸的名頭太過響亮了,當時驚我一跳。和那些關注八卦的人一樣,我也對一代才女的情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讀胡蘭成的書是偶然亦是必然了。

但是我讀書之時絕無湊熱鬧之意,平心而論,胡蘭誠的文字清麗流暢。

像是深山裡面遇著狐仙,既有狐媚之氣,又透著仙氣。文字真是如此,有的像大意凜然,慷慨陳詞的英雄,有些像高高在上,不染風塵的神仙,倒是狐仙最令人耐人尋味,愛恨難辨。

那種文字像是山水畫,清淡空靈,秀美雅緻,所謂妙筆生花,大概就是如此了。

可能妙便妙在他將道佛禪儒都滲進這文字當中,他偶然又加進去一些簡單的西洋油畫用以證明,中國文化的“天人合一”更為高明。他的筆下山水皆有靈性,人世透著“貞親”。

古月這段寫的令人驚歎:“世因是這樣的安定的,故特別覺得秋天的斜陽流水與畈上蟬聲有一種遠意,那蟬聲就像道路漫漫,行人只管駸駸去不已,但不是出門人的傷情,而是閨中人的愁念,想著他此刻在路上,長亭短亭,漸去漸遠漸無信,可是被裡餘溫,他動身時吃過的茶碗,及自己早晨起來給他送行,忙忙梳頭打開的鏡奩,都這樣在著。她要把家裡弄得好好的,連她自己的人,等他回來”。

秋天的漫漫遠意裡,溪澗池塘的白蘋紅蓼便也於人有這樣一種“貞親”,他完全懂得離人的愁緒,卻在多次離別時毅然斬斷情絲,永不回頭。常人看來這文字只是美的,可是瞭解了他的生平才能看出這文字中的“歹毒”和“殺機”。

表面上看來這文字和張愛玲的文字一樣靜,但是他的靜是旁觀的,就像在人生的河上漂流,環顧秀麗奇幻的風景,轉眼“輕舟已過萬重山”,他從不涉水,只是賞玩而已,可是他故意忽略基本的是非和道義以求得心安,他對國家利益和兒女之事皆是一樣態度。

《山河歲月》和《禪是一枝花》讓我感覺他既像扮相俊美,婉轉吟出清麗唱詞的小生;又像英明神勇,摩拳擦掌,舞刀弄槍煞有介事的武生,那江山美人,盡收他眼底,一切都只是漁樵閒話,灑脫的了得。其實脫了那身戲服,他就是一個怯懦猥瑣的尋常男人。

不過我不必對此進行評價,一個尋常主婦,何需怒氣衝衝地去討伐人家呢?我更不必坐井觀天來指點江山,遭人恥笑。畢竟人各有志,在書中我感受到中國文字的一種美,素淨和空靈的味道讓我想起柏拉圖的那句名言,“美是有用的”。

世人如何評價他,我想,能寫出這般文字的胡大才子定不會無法承受。

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張胡戀”

品了胡蘭成的文字,才可以明白張胡之戀,這麼兩個聰明的人,學貫中西,又在亂世之中看透世事,怎可能僅是痴男怨女,痴情女子負心漢的故事?

平常女子且不會終身為愛情痛不欲生,更何況是亂世之中的一代才女,我看到沉靜中的痛苦,清澈的喜歡,我看透你,你看透我,越是懂得,越是虛空,孤獨聰慧的人,一份溫暖的痴纏,怎麼夠呢?

她本身就是豐富的人,她的生活與境界並不是狹窄的,儘管天地這樣昏暗。

她離了他,又怎麼會靈魂脫竅,愛情本身就是一種奢望,像她和他讀長恨歌時,她所說的,“這怎麼可能,這樣委屈,但是心甘情願。”

胡的《今生今世》中寫了與八個女人的感情糾葛,他用情雖不專一,但是倒也公平對待。最恨他這句無恥而又氣焰囂張的話,“我就是這樣無情的一個人。”張愛玲那泣血的真情,到底有沒有一滴可以滴到落到他的心裡呢?他的內心如皇帝的宮殿,錯落有致地修建著各個妃嬪的寢室,中間供著最大的自己,他只愛自己!

既然如此,蘭心蕙質的張愛玲為什麼會傾慕於他呢?

胡蘭成說:“我於女人,與其說是愛,毋寧說是知。”

舉例說明,他曾對嫩護士小周說過"你的笑非常美,要為我保持,到將來再見時,你仍像今天的美目流盼",痴情的話加上適度的獻媚還真是百試不爽,看來他有萬能鑰匙打開女人心扉。

一個人若只把愛情當做遊戲,自然可以遊刃有餘,進退自如。雖不能說庖丁解牛,但是“剖瓜切菜”是沒有問題的了。你會說他用情了,是的,玩遊戲的時候我們比什麼時候都認真,比如說玩撲克,抽王八時我們誰也不想當王八,因為遊戲本身就有吸引人全神貫注的那種魔力,對於有些人來說愛情更是如此。

他的文字說明了一切,”我不但對於故鄉是蕩子,對於歲月亦是蕩子”。所以,每一場遊戲他都是傾情投入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對於自己的人生觀,他說的很坦誠很清楚了。尤其是看了他寫的《身在忘川》以後,更讓人覺得無奈。“之前我竟一直愚笨到想你永遠是我窗前的那輪明月,我只要抬頭,是時時都能仰望見你的”,“夢醒來,我身在忘川,立在屬於我的那塊三生石旁,三生石上只有愛玲的名字,可是我看不到愛玲你在哪兒,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歲月空惆悵,而我,終將是要等著你的”。

文字總是這般美,彷彿情真意切。可是他的行動告訴我們,他沒有歉意更沒有悔意,他書裡面引用的歌謠就卡入牙縫般貼切。

“油菜開花黃如金,蘿蔔籽開花白如銀,羅漢豆開花黑良心”。切不可與文人才子談情說愛,他會用行動雷死你,同時用語言虐死你。

這樣的感情就像天寒地凍時河上的冰稜一樣迷濛,他告訴你,這層薄冰之下是奔湧向前的流水,可是你知道,那冰層之下是乾涸的河床,可是有了這層冰,便有了自欺欺人的理由,以為情哥哥他情深似海,只不過現實如寒冬把情凍住了。

事實是:他就那樣薄情,還動輒結冰。林語堂早把文人的嘴臉寫透了,“做人可,做文可,做文人不可。”好在咱們遇不到大才子,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防火防盜防多情曖昧藝術男。

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張胡戀”

我想對於張愛玲,他是知過,也愛過的。

在胡蘭成的筆下,‘她從來不悲天憫人,不同情誰,慈悲佈施她全無,她的世界裡是沒有一個誇張的,亦沒有一個委屈的。她非常自私,臨事心狠手辣。她的自私是一個人在佳節良辰上了大場面,自己的存在分外分明。她的心狠手辣是因她一點委屈受不得。她卻又非常順從,順從在她是心甘情願的喜悅。且她對世人有不勝其多的抱歉,時時覺得做錯了似的,後悔不迭,她的悔是如同對著大地春陽,燕子的軟語商量不定’‘。

哪吒一怒,刳肉還母,剔骨還父,後來是觀世音菩薩用荷葉與藕做成他的肢體。張愛玲便亦是這樣的蓮花身’‘愛玲可以與金瓶梅里的潘金蓮李瓶兒也知心,但是絕不同情她們,與紅樓夢裡的林黛玉薛寶釵鳳姐晴雯襲人,乃至趙姨娘等亦知心,但是絕不想要拿她們中的誰來比自己。

她對書中的或現時的男人亦如此’她完全是理性的,理性到得如同數學,它就只是這樣的,不著理論邏輯,她的驚絕四海,便象數學的理直,而她的豔亦象數學的無限。

’‘張愛玲是使人初看她諸般不順眼,她決不迎合你,你要迎合她更休想’她是陌上游春賞花,亦不落情緣的一個人。’胡蘭成又說。張愛玲不信權威,平等看待一切人,無論你是王侯還是貧民,一概一視同仁。並且不覺得這是自己的特別,反而覺得一切本該如此。

從他的筆下,我看到張愛玲才是真正的俠女,只是她並非李莫愁,也非小龍女。

她是精神上的俠女!所謂俠女,並非善於揮劍斬情絲,而是敢於自己闖蕩江湖;所謂靈魂伴侶,更似俠客俠女相遇,更難找到一條共同的道路;只嘆情愛折磨的何止她一人呢?

既然緣定三生,那麼老天爺應該安排好一切,各自選對人,選對時辰,選對方式,就像宇宙一切天體應該按照既定的軌道運行。大的天體遵規守紀,偏偏渺小的人不安分地躥來躥去,要把自個兒折騰的夠嗆才肯安息。

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張胡戀”

愛情裡面也有知遇之恩一說,張愛玲肯定是孤獨的,每個人都是孤獨的。

人人都想在愛人眼中看到一個立體形象的自己。為了這句“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她便有了愛他“低到塵埃裡面”的決心和勇氣。

那種懂得必然是真的,她畢竟才華絕倫,是孤寂蒼鷹盤旋於上空,難遇知音。不像平凡的你我,總以為遇到了懂自己的人,有時激動的熱淚盈眶,可那往往是瞎貓遇上死耗子的錯覺。後來發現,算命先生,江湖騙子,占星師也可能是我的知己,我看到十二星座裡面對於摩羯座性格的解讀八成像自己。

紅塵俗人,通病太多而已。就像算命的人,總有幾句說中了心事,沒有出來混過的人就以為遇到了世外高人或者神仙在世,可能在中國有著太多痴情女子負心漢的冤案,讀的我心寒。

何不學學西方的姐妹,從來也很少控訴哭鬧,也不求人主持公道。想起《一曲難忘》裡面的肖邦和喬治桑,他們感情破裂了,就再也不糾纏。她甚至拒絕了他臨死前見他一面的懇求。因為我待你時,赤誠之心明月可見,現在我心已死,不必挽留。

還有人伸冤時說什麼愛情傷害了張愛玲,導致她晚年寫不出東西了,分明胡說,人家杜拉斯70歲高齡還寫出了《情人》呢?

愛情是會傷人,但是不是癌症。

常聽見人說,我為你付出了十年青春。縱然你做了尼姑,不與任何人相愛,十年青春依舊無法保鮮。生命終究會過去,誰的青春也會飛逝。但是在擁有之時,時間和青春都是自己的,誰也無法奪取和佔有。

看胡蘭成論禪時讀到這樣一句,“我幾次和哥哥去遊玩寺廟,我愛求籤,我哥哥總不求籤,他說他今生所走的路只有這一條,若問神,神說不對,他也此外沒有可揀擇”。才疏學淺愚鈍不堪的我,這句是懂的了。

愛情怎麼可能像世人所描述這麼膚淺,只是得到和失去,只是成功和失敗,只是錯過和擁有呢!不能白頭到老便是罪大惡極了嗎?尋常如你我,也負過別人,並且被人負過,不是嗎?幾時活不下去了,我們能活下去,張愛玲就活不下去了?

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張胡戀”

世人何必揪住不放,這只是普通情緣而非千古奇冤。

愛是一個人的事情,在愛情裡,若無畏地勇敢過,那險峻的,也只是自己靈魂的高度!因為一切的精神財富與感情經歷都會藏在我們靈魂的百寶箱裡,每一顆珍珠,都是在柔軟如蚌腹的心房裡忍受了疼痛才可以研磨而成透亮的寶物。

那些所謂看淡看透的文字,我也寫過,當我行走在淙淙流淌的小溪裡面,我也風輕雲淡地微笑,看著溪邊被風捲起的層層綠浪,知道心已經平靜。我忘記愛情如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將浮萍般的我從山頂拋向入谷底,粉身碎骨的同時還驕傲的聲稱,自己的靈魂無畏的陡峭過。

這斯斯艾艾的好不囉嗦,還不如那淳樸的農婦,磊落豁達,目標明確,就尋找踏實的依靠,我愛你,因為修了一道小新院,你給我買了一件小花襖,所以我就投身你的懷抱。乾乾脆脆,開開心心,一樣風情無限。

她們的愛是直接,恨更明瞭。何必為這九曲十八彎的心事愁的無法開懷一笑?“由愛生憂患,由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以有怖畏”。

我們都懂得,只是我們做不到。

張愛玲和胡蘭成的“張胡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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