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曆的十月十三日，在一個叫柯南灣的地方。
我母親身穿一襲淡藍色的褂子，頭髮挽成一個髻，在灶前不住地忙碌著，偶爾，她能感受到肚子裡的動。
看著我母親停下來雙手托住自己隆起的下腹時，眉頭緊鎖了幾分。
“怎麼了？快要生了吧！”問我母親的是我的奶奶。
瞬間，母親的額頭沁出豆大的汗滴，渾身虛弱無比。
奶奶發現不對勁，叫了隔壁的幾位婆嬸幫忙，這才將母親抬到了屋子裡。
奶奶就是個接生婆，母親忍住劇痛，從早上的八點多肚子就開始疼，一直到晚上的五點多，才聽到嬰兒的哭聲。
這個嬰兒，便是我。
在這之前，母親懷胎十月，極其痛苦而漫長的分娩過程只是一個小小的過渡，隨之而來的更是月子中的母親無法接受的。
院子裡，爺爺隔著門問了一句：“是兒子還是女兒？”
“女兒!”奶奶一邊說著，一邊將我裹緊放在母親的神側。
“是個女兒，還忙活啥，我到如今還沒吃飯呢？”爺爺的這一句話，讓母親頓時陷入無底的悲傷。
“你個老不死的，怎麼說這話?兒子女兒有多大關係，這是頭胎你鬼叫啥？”說話的是奶奶，因為她親眼看見母親生我的漫長痛苦與不易。
“你爹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是個有口無心之人。”奶奶用毛巾輕輕擦拭孃的額頭。
“娘，無妨。”母親用盡力氣說了一句話，但內心已經掀翻了五江四海。
父親在外幹活，天黑了才進門。
“女兒？”說著掃了一眼躺在母親懷裡的我，不屑的眼光。
母親的一雙眼睛變得溼潤了，她用衣袖輕輕地擦拭。
我能感覺到母親的艱難，先是十月懷胎的艱辛，然後是漫長痛苦的分娩，接著是家人的不理解與父親的淡漠，這一切的一切讓母親只有無盡的苦衷。
晚上，父親坐在炕頭抽菸，旱菸鍋裡是無盡而繚繞的煙味，母親捂著嘴巴不住地發出輕微的咳咳的聲音，而躺在母親的懷中喝奶的我卻無從感受到母親的無奈。
可能是較強的煙霧嗆到了我，母親便將我摟在懷中，輕輕拍打著我的背部，儘管這樣，我還是哭了起來，聲音很大，大到讓父親生氣了起來。
“半夜三更的，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父親凶了一句，就用被子包住了頭。
母親緊緊抱著我，一雙眼睛冷冷地仇視著父親：“虧你還是個做父親的呢，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悶頭不啃地抽菸，嗆到娃了。”
“少囉嗦！看到你這副嘴臉，我就來氣！”父親一句，母親便不再說什麼了。
儘管這樣，夜間我還是會嗷嗷哭叫，但父親期間都沒有起來，大概是不想與母親再爭執了。
那個年代的母親，坐月子吃的就是黃米湯，黑麵饅頭，甚至好一陣子都見不到面是什麼顏色。
家裡養著一隻母羊，除了喂一頭小羊羔，還喂著我，母親的奶水根本就不夠我喝，家裡做飯，偶爾能看見的幾根面葉飄在上面，母親每次都喝一些清湯，哪裡來的奶水。
奶奶為了讓我有奶喝，特意將羊奶溫熱之後餵給我，這樣我總算才不至於時時哇哇的哭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