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老頭'九爺'(源於民間傳奇)

紅薯 楊梅 小小午休時間 2019-04-06

融城郊外楓林村,村前碧水環繞,村後山高林密。九爺的家在村尾那棵高大的楓樹下,九爺是個孤寡老頭兒。

但九爺似乎並不孤獨。晚上,低矮的泥房裡,孤燈殘燭。一碗紅薯飯,幾條煎魚仔,舀一碗自釀的酒,九爺眯縫著眼睛,悠悠地喝著。一條瘦瘦的小黃狗蹲在一旁,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伸出舌頭,流著口水。

“唉,餓死鬼!”九爺瞧見,歪著頭,咧咧地罵著,然後夾塊紅薯拋向空中。小黃狗躍身而起,接過紅薯吞進肚裡,又回到原位,衝著九爺搖頭擺尾。不久,九爺醉倒,小黃狗把殘羹舔得一乾二淨。

小黃狗是九爺的伴兒,酒是九爺的命。

孤寡老頭'九爺'(源於民間傳奇)

村前良田千畝,卻無九爺一畝三分,他靠釀酒賣酒為生。肚子都填不飽的窮人,沒有誰捨得用稻米來釀酒。九爺就租兩畝山地,種上紅薯木薯,收成除交租和餬口外,就拿來釀酒。量畢竟不多,但九爺有辦法,大山中有的是各色野果。夏天的楊梅,秋天的酸棗子、野柿子,冬天的野栗子都是釀酒的材料。他時常揹著竹簍,帶著小黃狗,鑽到大山裡採野果。回來後,九爺把野果搗碎、蒸熟,放涼後撒上祕製的酒餅,倒入清洌的山泉發酵幾日後,就能釀出醇香的酒。

破舊的家,擺滿了粗笨的酒罈。每個酒罈上,都用木炭畫著彎彎曲曲的符號,以區分不同的酒品。九爺的酒名揚四村八寨,有人上門,他總樂哈哈地說:“不急,先嚐嘗!”九爺舀上一小碗遞給來人,自己也陪著慢慢地喝。有貪嘴的,把不同的酒都嚐了一遍,出門時已搖搖晃晃。來的多是些泥腿子,哪有什麼錢?就用稻米和雜糧來換。偶有小商小販上門,才收得幾個銅板。九爺接過銅板,也不數,順手就扔進一個竹筒裡,叮叮咚咚如珠落銀盤,驚了睡在地上的小黃狗。小黃狗猛地躍起身,搖著尾巴繞著竹筒不斷地轉著圈圈。

甲申年秋,日本鬼子進犯融城,在城裡燒殺搶掠。村人擔心鬼子侵擾,紛紛拉牛趕豬,拖兒帶女,跑到山上躲了起來。

但九爺不走。晚上,兩個侄兒上門勸說,他正喝得興起,瞪著發紅的眼睛說:“怕他個卵,來了請他們喝酒!”

兩個侄兒知道,他是捨不得滿屋的酒,只好搖著頭走了。

九月初九的早上,九爺從門前的楓樹下扯了一把深綠色的葉子,用石碓搗碎,再用一塊粗布包起,加少許水擠出半碗濃綠的葉汁,放在了灶臺上。

中午,九爺裝鍋釀酒。廚房裡水汽瀰漫,酒香四溢。從酒井槽流出的熱酒,滴滴答答地注入酒罈。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嗚裡哇啦”的說話聲。小黃狗警覺地抬起頭,“嗖”的一聲衝出門去,汪汪地狂吠著。

蹲在灶前的九爺像沒事兒般,平靜地站起身,伸手在木製酒井上的天鍋裡攪了攪水,喃喃地說:“又該換水。”便拿走葫蘆瓢,把熱水舀起,嘩嘩地潑到灶臺後通往屋外的水溝裡。

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槍響,小黃狗慘叫兩聲便無音息。像觸電般,九爺身子一抖,水瓢“啪”的一聲掉到地上。愣了片刻,九爺的目光落在那碗葉汁上,便伸手端了過來,倒入了那壇酒裡。九爺剛用碗攪了兩下,木門就“哐啷”一聲被撞開了,三把晃眼的刺刀一下子就伸到了九爺面前。

“喲西!”看見酒,三個鬼子興奮得手舞足蹈。

九爺不理他們,不慌不忙地拾起水瓢,從水缸裡舀起冷水,嘩嘩地倒進天鍋裡。水添滿後,九爺又舀起一碗酒,坐到地上,從灶中扒出幾個煨熟的紅薯,抓了一個捧在手中,用嘴吹吹,剝去焦皮,咬了一口,再“吱”地喝口酒,眯縫著眼睛,一臉陶醉之色。

三個鬼子站立在那兒,眼露貪婪之色,凸起的喉結像抽了筋般抖動著。忽然,一個鬼子衝上去,搶過九爺手中的碗,張開臭烘烘的嘴,“咕咚咕咚”,把半碗酒倒進肚裡,豎起拇指衝著九爺亂叫。另兩個鬼子瞧見,也一人抓起個碗,搶著從酒罈裡舀起了酒。

九爺倚坐在灶臺邊,冷冷地看著。

黃昏時分,三個鬼子躺在地上,口吐白沫,表情扭曲,肚子脹得像蛤蟆。這時,九爺艱難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門,彎腰吃力地抱起早已僵硬的小黃狗,然後靠著楓樹坐下,慢慢地閉上了雙眼。他懷中的小黃狗,此時更像個熟睡的孩子。

秋風乍起,金黃的楓葉像起舞的蝴蝶,悠悠地落在九爺身上。不遠處,長著幾簇葉子深綠的藤蔓植物,叫斷腸草,劇毒。

選自《百花園》20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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