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墳(風水故事)

黑子 風水 不完美媽媽 小小午休時間 2019-07-06

文、阮紅松

香兒最近一直心神不寧。剛熬過三年自然災害,媽就生病去世了,香兒一直沒緩過勁兒來。眼看媽就要滿“五七”了,她決定提前到媽墳頭去瞧瞧。

媽安葬在離村七八里地的西山口,是山村通往外界的要道口。媽生前就交待說,自己百年後就葬在西山口眼界開闊的地方,能看見村子和山路。能滿足這個條件的,只有西山口的鳳兒崗。就因為媽的這個遺願,香兒沒有像別家那樣去花錢請風水先生,而是自作主張,安葬在鳳兒崗了。

香兒來到鳳兒崗,老遠就感覺媽的墳有點兒異樣。幾天沒來,媽的墳咋變小啦?走近再一細瞅,不對,不只是變小了,墳前盡是新土,像是被人動過。香兒越看越不對勁,連忙去喊丈夫。丈夫聽她說了經過也著了急,扔下家裡的活計就來了。

“天吶,媽的墳被人動過了。我親手在墳頭栽的一棵萬年青,也不見了。”丈夫在墳前轉了一下,驚呼道。

兩口子站在墳前一尋思,百思不得其解。山裡沒聽說有盜墓賊,就是有盜墓賊,盜一座老百姓家的老太太的墓幹啥?墓裡除了一口棺材值幾個錢,再沒有值錢的東西。

刨墳(風水故事)

為了弄清原委,香兒跟丈夫商量,決定打開媽的墓瞧瞧。

丈夫叫來村裡幾個近親,大夥兒拿著傢伙趕來,不到半個時辰,就將老人的墳挖開了。瞧老人的棺材,還真被人動過了。棺材蓋的封蠟沒有了,蓋子竟然還沒合嚴實。沒辦法,只好開棺了。

打開棺材,香兒仔細查看媽的屍體,裡面的東西一樣沒少,媽的褲子卻被人換了。媽下葬時,香兒給媽穿的是一條咖啡色棉褲,現在被換成了一條黑色棉褲。如果不是親近的人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事情很清楚了,動過媽墳的人,只是為了換走媽的一件葬衣,一條普通的棉褲。香兒回想了一下,這條棉褲是她親手為媽縫製的壽衣,一直壓在箱子裡,媽生前一次也沒穿過,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在場的人尋思起來,既然壽衣沒有特別之處,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報復。刨人祖墳,在山村是一種最惡毒的報復。

老太太生前是個極慈善的人,螞蟻也怕踩死一隻,更別說與人結仇了。香兒從小就沒了父親,是媽一手把她拉扯大的。孤兒寡母在村裡只有招人憐的份,從沒有惹過誰。丈夫呢,是從外地招的上門女婿,平日裡是個沒嘴的葫蘆,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

香兒的伯孃,在村裡是個不好惹的人。她對香兒說:“拖塊菜板,操把剁骨刀,到村口去罵。我就不信咒不死這缺德鬼!”香兒一聽就搖頭,山裡這種常見的潑婦行為,她是不會做的。自己雖然是寒門小戶,可平日規規矩矩做事,踏踏實實做人,在村裡也算是受人尊敬的人家,罵村這種事,還真做不出來。

伯孃是個遠近聞名的潑辣人,咽不下這口氣,拖一塊菜板,操一把剁骨刀,在村口的道中央一坐,開罵了。挨千刀的,絕後代的……罵一句,就將刀剁一下,怒氣震天,駭人肝膽。

正午的陽光下,伯孃足足罵夠了一個時辰,菜板剁壞了三塊,她的嘴角泡沫直湧,可大嗓門依然洪亮,罵詞兒更是一點也不重複。鄉親們圍了裡三層外三層,抻長了脖子看熱鬧。罵村可是這塊土地流傳上千年的風俗,不過新中國幾十年了,都講究文明禮貌,罵村的場景也就好多年不見了。可別小看了罵村,罵也是一門藝術,這麼會罵的人、嗓門這麼好的人、刀剁得這麼有節奏的人不多。

伯孃嘴裡罵著,一雙眼亮堂著呢,時不時瞅一下圍觀的人。憑她的經驗,做了虧心事的人,是不敢出現在圍觀者中的。憑自己的罵功,世上再無恥的人,也會嚇得恨不得鑽進地縫兒裡,哪敢露頭!

又罵了兩個時辰,伯孃宣佈,今天的罵村結束,明天接著罵。說完,她收了傢伙,到香兒家一坐,一邊喝茶,一邊下結論說:“這個缺德鬼就在村裡,八九不離十是二黑子乾的。”

“二黑子?不會吧,昨天他看見我還打招呼哩!”香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二黑子,家住村東頭的山坳裡,是個窮得叮噹響的單身漢。快四十了,至今沒哪家姑娘願意給他做媳婦。原因很簡單:窮,幾乎是借債度日。要說,這二黑子也不懶,種地也是把好手。可惜時運不濟,爹媽相繼生病去世,留了不少饑荒,窮得只剩下兩間破土屋。

伯孃開罵的時候,滿村的人都被驚動了。有的在現場圍觀,有的遙遙地站在自家門口遠望,有的沒事也要出來溜達一會兒。總的來說,村民們還是比較純樸,亮個相,一是表示同情,二是希望證明自己與這事無關。唯有這個二黑子,在自家門口晃了一下,再也沒有露面。

香兒想起一件事,那天自己從母親的墳地回來,在山道上偶遇了二黑子,二黑子明明看見了她,卻假裝沒看見,從岔道走開了。平日不是這樣的,這個老光棍只要瞅見標緻的香兒,腳就走不動,眼就挪不開,老遠都會湊過來套近乎。

“不信咱就試他一試。”伯孃蠻有把握地說,“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幾個人,在我面前,心裡能藏幾兩米。”

那天,香兒跟著伯孃假裝路過二黑子家。香兒故意打扮得漂漂亮亮,初夏天氣,穿了件花布夾衣,豐潤白淨的手臂露在外面一大截。這是伯孃的主意,要擾亂二黑子的心神。

二黑子正在門前搓草繩,看見香兒,眼睛裡閃過片刻的驚喜,馬上又低下頭搓草繩了。

“唉,從鎮上回來走乏了,在二黑家坐下吧,歇歇腳。”伯孃說。

二黑子假裝很忙,沒有動身。

“二哥哥,搓這麼多草繩幹啥子呢?”香兒跟二黑子打招呼說。

一聲“二哥哥”,將二黑子骨頭都喊酥了。二黑子跳起來,進屋拿了兩把椅子到稻場上,沒茶,倒了兩杯冷開水給客人。

坐定後,伯孃不說別的,盡往做媒的事上扯。嘆氣說:“我呢,做了半輩子媒,村裡的後生幾乎都成家了,就這二黑子,是我一塊心病!”伯孃偷偷打量二黑子一眼,又說,“你呢,正如你香兒妹子說的,要模樣有模樣,要聰明有聰明,如果性格再開朗點就好了。”

“香兒妹子這麼評價我?”二黑子瞪大眼睛,閃閃發亮地望著香兒。

“可不是。”香兒說,“我有個好姐妹,模樣兒不輸我,最近剛死了男人,正打算去說一下,不知道二哥哥嫌不嫌棄人家離過婚?”

“一點兒也不嫌棄。”二黑子激動得站起來說。

“不過呢……”伯孃接過話說,“前天不知哪個缺德鬼把香兒媽的墳刨了,香兒正傷心著呢,最近怕是沒心情去說這事兒。”

一聽“刨墳”兩個字,二黑子嚇得打了個哆嗦,默默坐了回去,不再吭聲。

“有人說是你乾的,打死我也不信!”香兒開始抹眼淚,“還說看得真切,說那人就是二哥哥。”

“這怎麼可能呢?我……我最近都沒往西山口去。”二黑子急得打結巴。

“我也覺得不是你,告訴我們的那人也許看錯了。”伯孃說,“有人出主意說這事得報官,警察同志破案手段很高明的,說根據現場的腳印,就能拿住那人。”她打量一眼二黑子,繼續說,“其實呢,這事要是村裡人乾的,也沒啥,認個錯,鄉里鄉親的,何必驚動警察。香兒心軟,這事兒就過去了。”

兩個女人一唱一和,把個二黑子唬得臉上白一陣黑一陣的。

“這事,是……是我乾的。”二黑子頂不住,終於咬咬牙,承認了。

香兒驚愕片刻,抖著聲音說:“還真是你?說說,為啥這麼幹?”

大約半月前,二黑子到鄰村走親戚,酒桌上認識了一個風水先生,姓劉。在桌上喝了兩杯,論熟人談相識,兩人成了朋友。劉風水說:“早聽說老弟是個能人,只是人能命不能。你們村有個香兒對吧?你說那兩口子論聰明才智,哪能跟老弟比。特別是香兒那丈夫,就是一個窩囊廢。他就是仗了香兒家好風水,日子才過得那麼旺,子女也繁盛……老弟,發財這事,是命。改變命運的,是風水!”

劉風水的話,句句說到了二黑子心坎上,忙問改變命運之法。劉風水神祕地說:“這地方人多嘴雜,晚上,你準備一下,到我家來。”

二黑子明白劉風水“準備一下”的意思。到鎮上給劉風水買了兩瓶酒,晚上就來到劉風水的家。

劉風水好像並不在意二黑子提來的東西,就將破解之法說了。香兒老孃葬的那地方,是塊上佳的風水寶地,請高人看了,說現在已經被人佔了,但有辦法奪過來。他讓二黑子找一件家裡老人穿過的褲子,套在香兒孃的身上,也就相當於佔住了這塊風水寶地。

二黑子對劉風水的話深信不疑,再說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他回家後,翻箱倒櫃找出了自己老孃生前穿過的一條棉褲。半夜起床,就將香兒媽的墳刨了,打開棺材,將自己老孃穿過的衣服,換在了香兒媽身上。他這麼做,還有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動機。他想香兒想得快要病了,換了各自老孃的衣服,也許冥冥中,自己會跟香兒扯上關係。換好衣服後,他將墳恢復成了原樣。也許是天黑,墳沒有還原好,出了事兒。

香兒聽了二黑子的話,又好氣又好笑。二黑子哪裡知道自己的艱辛,再說,媽的墳地也根本不是什麼風水寶地,壓根兒就沒找過風水先生看,只是為了滿足媽生前的願望,找塊合適的地界就這麼葬了。

香兒流著淚把這些話對二黑子說了,二黑子跌足長嘆,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

第二天,二黑子就到派出所投案自首了,還揭發了劉風水這個騙子。

劉風水在交代問題時說,他這麼做是為了報復。香兒媽去世後,他認為這家日子寬裕,生意來了,於是摸到香兒家,主動跟香兒丈夫說,他願為死去的老人家看一塊風水好的墳地,價錢嘛,好商量,看著給。結果茶都沒喝一杯,就被香兒丈夫攆出了門。

這家人這麼摳門,就讓劉風水記恨上了。那天正好遇上了二黑子,報復的機會來了,還賺了二黑子一筆。

警察找香兒的丈夫核實,香兒丈夫想起這事,他當時拒絕劉風水並不是因為價錢,是他壓根兒不相信風水之說。沒想到劉風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存心報復。

這案子破後,二黑子因受到被害家屬諒解,被教育後放了。劉風水則被帶到拘留所裡,還被罰了一筆。

選自民間文學2017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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