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文||竺可楨:美國哈佛大學三百週年紀念感言

本文來源:《國立浙江大學日刊》1936年第17期。

本文轉自:現代大學週刊

讀文||竺可楨:美國哈佛大學三百週年紀念感言

竺可楨

(氣象學家、地理學家、教育家)

今年是美國哈佛大學三百週年紀念。杭州同學今天聚會來慶祝母校三百歲壽辰,承諸位來賓惠然肯來,是極愉快的一件事。我藉此機會可將哈佛大學三百年以來歷史約略報告一下。

美國哈佛大學三百週年紀念感言

——在杭州哈佛大學同學會講

今年是美國哈佛大學三百週年紀念。大學方面經一年多的工夫,預備盛大典禮,從九月十六到十八是舉行典禮的日期。世界各國學者,亦不少前往參加。大學方面並贈給一百個名譽學位與世界學者,其中日本有兩位,中國有一位,即胡適之先生。在今天這一天,世界各處哈佛大學同學,凡是不能到劍橋去的,統就地開會以作慶祝。杭州同學今天假鏡湖廳聚會來慶祝母校三百歲壽辰,承諸位來賓惠然肯來,是極愉快的一件事。我藉此機會可將哈佛大學三百年以來歷史約略報告一下。

哈佛大學成立的時候,美洲還是英國殖民地。當初發起的時候,規模極小,殖民地政府只撥了四百鎊的費用。兩年以後,當地有一個紳士,名叫哈佛,因肺病身故,遺囑以七百八十鎊的遺款和二百六十本的書籍,捐於大學,哈佛大學就以此得名。當時經費全靠地方人民的捐助,如某人捐助小麥兩石,某人捐助母牛兩隻之類。而校長教職員的薪金,亦常以貨物為報酬。但是到如今,哈佛大學不但是美國最老的學校,而亦是美國最著名、最富、而設備最完備的學校。上月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教育雜誌裡,有一篇文章評美國各大學的優劣,以良好教授的數目多寡作根據,推定哈佛為第一。以設備論,譬如圖書館,哈佛大學藏書三百五十萬本,在美國除出國家圖書館外,要算第一,在全世界要算第六或是第七。以經費言,財產達一萬萬元,每年收入一千萬美金。單是獎學金一項,一年就有四十六萬美金。若是這一千萬收入、四十六萬獎學金是政府給的,並無可讚美,我們要曉得哈佛大學的收入,並不來自政府,統自畢業生和一般人民捐助的。美國人這種急公好義的精神,就可佩服了。

在世界大學當中,哈佛不能算老。我們中國周朝就有大學,即以杭州而論,南宋的國立大學,設在錢塘門內紀家橋,在寧宗光宗的時候,有學生一千七八百人之多。歐洲大學法國巴黎大學和英國牛津大學統是成立於南宋孝宗的時候。歐洲最早的大學是意大利Palermo巴拉摩大學,成立於北宋。今年德國的海德堡大學舉行成立五百五十週年紀念。哈佛大學成立三百年之可資紀念,在於發達的迅速。哈佛大學之有今日,實不過近七八十年的事。哈佛大學其初是一個教會學校,所以一切校長董事非教會中人不可。最先一百五十年當中,受了教會的鉗制,並無若何發展。

到十八世紀末葉,非教會中人,才可插足於哈佛大學董事會。十九世紀中葉,就出了不少的文學家、歷史學家、哲學家,有如朗費羅、羅威爾、奧利弗、溫德爾、霍姆斯、愛默森、梭羅、普雷斯科特、菲斯克等。但是哈佛大學對於世界教育的貢獻,實在Charles.W.Ehol愛理倭做了校長以後。他做了四十年的校長,從1869-1909年,他把哈佛大學學術地位提高,成為世界著名學府之一,功績非小。在1820年的時候,哈佛大學學生年齡尚不過十四歲,實際只不過中學生程度。我國宋儒朱晦庵的《大學章句·序》裡面有這樣的一段:“人生八歲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學,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眾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嫡子,與凡民之俊秀者,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可見古代無論中外,大學初年級生,實不過如今日之初中也。到了1890年,哈佛大學入校新生的年齡,已經增至十九歲。即此一端,已可見在愛理倭做校長時代學生程度之升高。

哈佛本是教會學校,做禮拜是強迫的,愛理倭於1886年把這規則廢除。愛理倭對於哈佛大學的改革,不但影響於美國全國,而且影響到中國教育。現在中國各大學所通行之選課制,就是愛理倭所首創,而最初實行選課,就是哈佛大學。愛理倭的繼任人是Lowell,羅威爾做了廿四年的校長,對於哈佛也有很大貢獻。在1916年,羅威爾開美國各大學風氣之先,在哈佛大學實行導師制,又令文科學生對於社會科學須經過一種普通考試。照羅威爾的辦法,哈佛有漸傾向於英國化之趨勢,制度要和牛津劍橋相仿。這種導師制和普通考試的辦法,對於提高學生程度有不少功效,現在已慢慢地適行於美國各校了。到民國廿二年羅威爾告老,現任校長康諾德Conant繼任,康諾德是一個著名有機化學家,在任未久,辦學之成績尚未能十分表現。他辦學的方針,可從他在本年三月廿號所發表《哈佛大學之將來》之演辭中看出來。主要的有兩點:第一,主張學校思想之自由,即所謂Academic freedom,反對政黨和教會干涉學校行政與教授個人的主張;第二,學校所研究的課目,不能全注重於實用,理論科學應給予以充分發展之機會。這兩點主張與英國大學的方策是一樣,而與意大利、德意志、蘇聯各國之政策,則大相徑庭。世界各國辦大學教育之分野,在這兩種主張上,是很清楚的。有一點哈佛大學亦可以昭示我們的,即為哈佛大學的校訓,拉丁字Veritas就是真理。我們對於教育應該採取自由主義或干涉主義,對於科學注重純粹抑注重應用,尚有爭論的餘地,而我們大家應該一致研究真理,擁護真理,則是無疑義的。讀文||竺可楨:美國哈佛大學三百週年紀念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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