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衛老丁

工會老丁到局機關的宿舍區門衛室上班了。

老丁當門衛是因為他在局裡退休了，還因為他跟局裡“一把手”是老鄉，又因為他還跟“一把手”有層八杆子夠不著的親戚關係。在拿退休金的同時，還能再領一份工資，因此，老丁的這份差事很是讓和他一起退休的老傢伙們嫉妒的牙根疼。

門衛室共裡外兩間屋，由於新婚的兒子單位沒分房子，就和老丁住在一起，老少兩代共居一處難免有些不便。老丁乾脆和老婆子一起把鋪蓋搬到了門衛室裡間，外間值班裡間休息，老丁拿門衛室當了家。這更讓老傢伙們雙眼噴火，嘖嘖，這不是等於又分了一套房子嗎。老丁自是偷著樂，並暗下決心，要幹好，要對得起這美差。上班的第一天就自己動手，找來一些木板棍子釘子叮叮噹噹製作了一塊警示牌，豎在門衛室前，嚴禁小商販、撿破爛者入內，外來人員一律登記。白板紅漆字分外醒目。

可別說，自從門衛老丁上崗後家屬院裡安靜了不少，修理煤氣灶的、賣豆腐滷的、撿破爛的一律不見了，也沒聽說今天東家丟了自行車，昨天西家丟了電視機。尤其是外來人員，要是說不清找誰，住在幾號樓幾單元幾層幾室那你就別進，就連宿舍區外路邊上那個賣襪子褲頭背心的攤子也讓老丁給攆了。宿舍區內治安狀況明顯好轉。在機關裡幹了二三十年，老丁一直分不清真笑假笑，現在一眼就能看出來大家對他的笑是發自內心的，是真笑，是帶有那種感激的笑。

時間長了，有人倒覺得不習慣了。尤其是一些寧肯多睡一分不願早起兩秒的年青人，大早起來買油條稱豆腐下樓就行，現在要走裡把路到宿舍區外面去買，實在有些不方便。想歸想，大家誰也沒說出來。沒多久，老丁竟“放”進來一個，是賣豆腐的。個子不高，有四五十歲光景的中年婦女。這婦女來的挺早，每天七點以前就來了，老遠的就吆喝，然後停在門衛室前問，老丁哥要多少。老丁就喊，五毛錢的。那婦女就稱好，送過去，然後說回來再算。以後，那婦女每天都稱一塊豆腐送過去。再以後，那婦女就不再稱，直接割下一塊送過去。再再以後，那婦女經常到家屬區賣豆腐，誰也沒見老丁和那婦女結過帳。大家誰也沒覺出什麼，照舊對老丁發自內心的感激的笑。沒多久，老丁又“放”進一個人，是收破爛的。有三四十歲光景，人挺瘦，長長的頭髮，很會說話，遇見不熟悉的人他也能套上近乎。開始來，他到門衛室坐下來，遞上一根菸，大爺長大爺短的叫。後來，只要來就到門衛室坐下，遞上一盒或者兩盒煙。再後來，這人有時遞上煙，有時就從自己口袋裡掏出東西直接放到老丁口袋裡。再再以後，那瘦子就經常來到家屬院收破爛還有家電舊傢俱。有時老丁也跟在後面，說，就他公道，不坑人，云云。每次來，瘦子都能滿載而歸。每次來，老丁口袋裡都能多點東西。原來生活中竟有這麼多“貓膩”，老丁真恨以前在機關裡死心眼。同時，也明白了他的上一任門衛――老王，平常就是不缺零花錢，有時跟他吹工資都花不著。一晃半年過去了，家屬區就有兩個“外人”來，也從來沒出過問題。大家依舊對老丁發自內心的感激的笑。

這天，瘦子又來了。他一進門就喊，大爺，聯繫好了一份大買賣，今天讓我過來的。說著，湊上前把手伸進老丁口袋裡，老丁清楚的看到是張面額五十的。進去吧，進去吧。瘦子說，東西太多，我得僱人拉。只見他一招手，兩輛人力車跟了上來。

僅半個小時功夫，瘦子就出來了，貨物裝了兩車，淨是彩電、冰箱之類的高檔家有電器。瘦子湊過去，大爺，這家子要換新的了，都讓我給收拾著，太謝謝您了。說著，又拿一東西塞到了老丁口袋裡。老丁心領神會，根本不用猜，他甚至已經看到了剛才塞進口袋裡的又是一張五十的。走吧，走吧。

老丁心情從來都沒有今天這樣好，這錢太容易掙了，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老丁摸了摸口袋，連掏也不用掏，裝進自己腰包的東西還能飛了？

爸爸，爸爸，你快去看看，咱們家被撬了。彩電、冰箱什麼都沒了。兒子兒媳氣喘吁吁的聲音飄進了門衛室。

什麼？老丁一下子躥出門外，又猛得停下往口袋裡摸去。掏出來的是一張花花綠綠的煙盒紙，背面上的字寫的歪歪扭扭：大爺，錢我拿走了，不好意思，謝謝對我的特殊照顧，再見。

後來，給老丁辦喪事的人說，老丁是中了那瘦子的迷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