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魯湘專欄|他被稱作“功在孔孟之間”的儒家聖人

國學 儒家 愛蓮說 孔子 國華影視快訊 2017-06-14

國華娛樂網:來源(中國美術報)

王魯湘專欄|他被稱作“功在孔孟之間”的儒家聖人

《中國美術報》第68期 美術副刊

他被稱作“功在孔孟之間”的儒家聖人。據考證,魯迅、周作人、周立波(《暴風驟雨》作者)都是他的“秀”字輩的第32世孫,周恩來則是他的“賢”字輩33世孫……

他是誰?

他就是南宋的儒學大家周敦頤。

靜者濂溪先生之二: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濂溪先生不僅是一位道德教育家,也是一位道德踐履者。在進入“知天命”之年後,他曾寫下這樣的詩句:“老子生來骨性寒,宦情不改舊儒酸。停杯厭飲香醪味,舉箸常餐淡菜盤。”在宦場生活中,他以清廉自律,過著粗食淡菜的簡樸生活,確實是“菲於奉身”。他曾用“事冗不知筋力倦,官清贏得夢魂安”的詩句抒寫自己的清廉之志,一時傳為佳話。宋代著名文學家黃庭堅曾稱讚他“人品甚高,胸懷瀟灑,如光風霽月”。

王魯湘專欄|他被稱作“功在孔孟之間”的儒家聖人

周敦頤

說到這裡,我們就可以回到《愛蓮說》了。不知大家注意到沒有,濂溪先生其實在整篇文章中一直沒有說到花。他沒有用詞語去描繪蓮花的花朵,卻用八個字描繪了蓮莖的形態:“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經過了對濂溪學說的討論,我們應該知道,“中通”就是靜虛明通,是內聖,“外直”就是“動直則公”,是外王。“不蔓不枝”就是“處一化齊”,“以一為要”,無慾主靜。一個君子,就是這樣。這八個字,與其說描寫蓮莖的形態,毋寧說是告訴人們一條修養的路徑。一個君子,重要的不是他的容顏,所以《愛蓮說》於蓮花不著一字;重要的是他的立身之道,所以於蓮莖著墨八字。濂溪先生這一層心思,我們一定不能枉顧。沒有這八字,“不染”也好,“不妖”也好,“香遠益清”也好,“亭亭淨植”也好,都不能成立,失去了支撐,如果說,一株蓮花就是一位君子,那麼,其人格的力量,就來自“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這八個字。濂溪先生的全部學說,凝聚成這八個字,而灌注於一株蓮花之中。

王魯湘專欄|他被稱作“功在孔孟之間”的儒家聖人

朱耷 蓮花魚樂圖

濂溪先生的《愛蓮說》,以牡丹、菊、蓮象徵富貴、隱士和君子三種人格追求,而以蓮自喻,是要做一個君子。而君子正是儒家人格的象徵。

君子不取富貴,這能理解。現實生活中,為富不仁,為貴不義的人和事,都是大概率。但君子也不取隱士的作派,這在過去是含混的。在《論語》中還記載了隱士嘲諷孔子及其門生的故事,在道家看來,似乎隱士的人生態度與處世原則,比儒家的還要徹底,對這個亂世的拒絕與批判,比儒家所站立的道德高地還要高,而且更明智。有些學者甚至拿出“孔子與點”的故事,說明孔子的理想也是一種遁世的道隱無名的生活,他們還說顏子更接近道家,他的快樂實際上是一種道家的無為至樂,而非儒家的積極入世的有為至樂。

濂溪先生不這麼看。他鮮明地否定了以菊為象徵的隱士人格,而選取佛家象徵物蓮,重新注入儒家君子的人格內涵,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35個字,定義一個君子的道德自我。一個完整的君子人格,是包含了處逆境時的不墮落,不隨波逐流,不同流合汙,也包含了處順境時的不驕傲,不得意忘形,不自我膨脹;內心虛靜明通,做事方正無私,永遠堅守人格的獨立不倚,不依附,也無枝蔓,保持人格尊嚴不可侵犯。這樣“亭亭淨植”的君子,其人格魅力散發的芳香,需要時間和距離才能品賞。

認真仔細地區分蓮與菊,是理解濂溪先生所開闢的宋明道學同此前的漢唐政治倫理儒學的巨大差異的關鍵。在以前的政治倫理儒學看來,一個君子如果不能積極用於世,那就是一個隱士,就選擇了一條消極遁世的逃避社會責任的道路,而這樣的人生選擇,是有悖於“治國平天下”的儒家終極目標的。濂溪先生認為,一個儒家的君子,不在於他是否積極主動地入世,而在於他有沒有確立“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獨立人格。有了這種人格,內可聖,外可王,而且,這只是他自己的事。曲肱而枕也好,在陋巷人不知也好,舞風浴沂也好,無往不改其樂,這樣的人才是真君子,起而用於世,只是遇不遇的機緣問題,一個真正的儒者,只須為“達則兼濟天下”進行這種純粹個人君子人格的準備就可以了。這種獨立不倚,自我完善,同隱是不一樣情調,也不一樣襟懷的。同漢唐政治倫理儒學也不是一個調。

王魯湘專欄|他被稱作“功在孔孟之間”的儒家聖人

朱耷 瓶菊圖

在此之前,中國學術於漢、於唐,是用政治倫理儒學來鼓勵儒生積極博取功名,建功立業,贏得榮華富貴。濂溪先生用牡丹來象徵。於魏晉,於南北朝,玄學又以逃離名教,皈依自然為號召,士子們紛紛于山水和藥酒中沉迷忘世,放浪形骸,醉生夢死,最好的,像陶淵明這樣,歸去來兮,不為五斗米折腰。濂溪先生用菊來象徵。

牡丹也好,菊也好,中國士人的精神人格總在兩極搖擺,盪來盪去,無一個立定腳跟的獨立支點。宋嘉祐八年五月十五日,濂溪先生決定要給中國士人一個人格的獨立支點,一個在不是牡丹就是菊之外的別樣的精神意象,他選擇了蓮,或者說,他創造了蓮。他扯出牡丹和菊來做陪襯,不是隨意的,他是要扭轉一千年來,漢魏兩晉唐,中國學術對中國士人精神人格的扭曲,讓它回到中正仁義主靜的正道上來,“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這是蓮,這才是真君子。

從此,宋明理學,在培養君子人格上,都朝著這個路向展開。中國儒學的任務,在接下來的一千年,就是做這件事,照著蓮的樣子,為人立極,去培養“存天理”“致良知”“開太平”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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