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大師出三字上聯,難煞清華考生無數,他僥倖對出,尚一知半解

國學 清華大學 陳寅恪 大學 覃仕勇說史 覃仕勇說史 2017-09-13

國學大師出三字上聯,難煞清華考生無數,他僥倖對出,尚一知半解

前天寫了篇《新文化運動者叫嚷要廢除漢字,看到一副故意對不起的對聯,沉默了》,說的是中國自鴉片戰爭以後,積貧積弱,中國固有的文化自豪感被打破,國人的民族自信心低落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國內大規模輸入西學,青年人都以學經濟、外語、技術為時髦,對國學則視之為無用糟粕。

許多有識之士、特別是史學家為此痛心不已。

大史學陳垣著書疾呼:“一個民族的消亡,是從民族文化開始的……在這個關鍵時刻,保住民族,就要保住民族文化”。

陳垣身為大學校長,決心要以大學為基地,實施“教育救國”,要求學生“於中國文化方面,有深切之瞭解;於中國文字方面,有純熟之技能”。

傅斯年在歐洲目睹歐人對漢學研究的遠勝於中國,倍感恥辱,1929年留學回國,立志創辦歷史語言研究所,寫信給陳垣道:“斯年留旅歐洲之時,睹異國之典型,慚中土之搖落,並漢地之歷史語言材料亦為西方旅行者竊之奪之,而漢學正統有在巴黎之勢。是若可忍,孰不可忍?!”

陳垣回信傅斯年,表示:“要把漢學中心奪回中國,奪回北京。”多次在校會上告誡學生:“有志之青年,決不可輕棄華文,不然,數典忘祖,將不知為何種族類”。

與陳垣並列史學巨擘、人稱南北二陳之一的陳寅恪,也同樣憂國憂民,並身體力行,肩負起振興中國文化之責。

陳寅恪幾乎每年都要參加清華大學入學考試國文試卷批閱工作,他覺得,要重振中華文化,可以先從清華入學考試試題做起。

1932年的清華大學新生入學考試國文考試由陳寅恪出題,陳寅恪的觀點是,試題應該儘量“形式簡單而涵義豐富,又與華夏民族語言文字之特性有密切關係”。

如何才能達到這一點呢?

陳寅恪想到了“對對子”,即以出上聯由學生對下聯的方式來選拔人才。

對聯講究對稱、對應、對偶、音韻協調,又不失工整平穩,很考究文字功夫。

而且,愈是表面平淡奇、字數少、字意簡單的對聯,愈見真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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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個例,魯迅在三味書屋讀私塾,老師壽鏡吾曾出了一個上聯由學生們對,這個上聯只有三個字:“獨角獸”。

面對這樣表面平淡奇、字數少、字意簡單的對聯,學生們自然張口就來,有“兩頭蛇”、“四眼狗”、“六腳蟹”、“八角蟲”、“九頭鳥”等等等。

籠統地說,都算對得上,但不為佳。

等魯迅的下聯一出,壽鏡吾差點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連連叫絕。

魯迅的下聯為“比目魚”。

國學大師出三字上聯,難煞清華考生無數,他僥倖對出,尚一知半解

“比目魚”為什麼能讓壽鏡吾先生叫絕呢?

因為“獨”字不是數詞,但有“一”的意思;“比”不是數詞,也有“二”的意思,兩字奇偶相對,一個仄聲一個平聲;“目”和“角”都是動物頭上的一個器官,也是一個仄聲一個平聲;“獸”是陸地上的一大類動物的統稱,“魚”則是水中的一大類動物的統稱,依然是一個仄聲一個平聲。而且從詞性和詞義的角度來看,魯迅對得最工整。

尤其難得的是,魯迅的答案“比目魚”在感情色彩上與“獨角獸”很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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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神話中,獨角獸是一種瑞獸。它只有在履行重要使命時才出現,它的出現被人們視為美好的象徵。比目魚雖然也有兩隻眼睛,但它們要麼同時長在左邊,要麼同時長在右邊,因此需要兩魚相親相愛,並肩而行才能保證安全,被視為愛的象徵。魯迅把吉祥和相親相愛對起來,真是恰到好處。

在這場清華大學入學考試中,陳寅恪也不出故作深沉的上聯,只用了三個字:“孫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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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由於西行盛行、國學受冷,原本是以前私塾破蒙學童就應該會的“對對子”,來報考清華大學的許多“準大學生”竟然不知“對對子”為何物,胡答一氣。

許多考生只知道“孫行者”是西遊人物,就臨場抓瞎,以“豬八戒”、“唐三藏”、“沙和尚”、“牛魔王”、“紅孩兒”等等相對,讓人哭笑不得。

甚至,有考生因為不會,破罐亂摔,以“狗東西”、“王八蛋”之類予以“怒懟”。

閱卷的陳寅恪心情一陣陣悲涼。

不過,試卷中也出現了以 “王引之”、“祖沖之”之類的答案,讓陳寅恪在悲涼中有些許慰藉。

和“孫行者”一樣,“王引之”也是個名人名字,為清朝大儒,可惜以“王”對“孫”,意義似是風牛馬不相及,有些牽強。

祖沖之是中國古代數學家,世界上最早研究圓周率的人。以“祖”對“孫”,都是名詞;以“衝”對“行”,都是動詞;以“者”對“之”,都是“之乎者也”類語氣助詞,算對得工整了。

但,這並不是陳寅恪心中最佳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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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閱卷接近尾聲,陳寅恪所期待的那心中最佳的答案總算出現:“胡適之”。

胡適之是國學大師胡適的字,是當時文化界的風雲大人物。

陳寅恪看到這三個字,當場拍板說:“就憑這三個字,這個考生想上清華的哪個系都行!”

這個考生是陳垣關門四大弟子之一的周祖謨,後來成為中國著名歷史學家。

周祖謨的答案為什麼會讓陳寅恪如此激動呢?

周祖謨在回憶文章中曾專門談到此事:“當時我想到可以作對的有兩個人:一個是‘王引之’,一個是‘胡適之’。二者自以對‘胡適之’為好。因為‘適者,往也’,‘往’跟‘行’意思相近,‘引’又是另一個意思。所以我就以‘胡適之’為好。”

實際上,周祖謨還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陳寅恪在出“孫行者”上聯時,已想好下聯了,即——“胡適之”。

以“胡適之”對“孫行者”,根本就是世間絕配!

周祖謨雖然對出了陳寅恪早已擬定好的最佳標準答案,但這個答案的許多玄妙之處,他還是懵懂不知。

1965年,76歲的陳寅恪在《金明館叢稿二編》中對這個答案進行了詳細解釋,他說:“其對子之題為‘孫行者’,因蘇東坡詩有‘前生恐是盧行者,後學過呼韓退之’。‘韓盧’為犬名,‘行’與‘退’皆步履進退之動詞,‘者’與‘之’俱為虛字。東坡此聯可稱極中國對仗文學之能事”,又說:“寅恪所以以‘孫行者’為對子之題者,實欲應試者以‘胡適之’對‘孫行者’。蓋‘猢猻’即猿猴,而‘行者’與‘適之’意義音韻皆可相對,此不過一時故作狡猾耳……”

國學大師出三字上聯,難煞清華考生無數,他僥倖對出,尚一知半解

補充一下,蘇東坡詩“前生恐是盧行者,後學過呼韓退之”中的“盧行者”,即六祖慧能,而“韓退之”即散文大家韓愈,“過呼”的意思即名過其實。蘇東坡這兩句詩想表達的是:我前生恐怕是盧行者吧,後學將我比作韓愈,我可不敢當。

蘇東坡的上聯出現一個“盧”,下聯出現一個“韓”,而“盧韓”兩個字合在一起的意思是犬。那麼,現在陳寅恪的上聯出現一個“孫”, 周祖謨的下聯出現一個“胡”,“胡孫”指猴子,其妙堪與“韓盧”相對,而末尾的“者”和“之”都為單純詞。相比之下,“祖沖之”等對均不如“胡適之”來得工巧。

另外,陳寅恪坦承自己“故作狡猾”,那是有意要在這場清華入學考試中調侃北大教授的胡適為“猢猻”的。因為,這裡面涉及到他和胡適兩人間的一場小“恩怨”:

國學大師出三字上聯,難煞清華考生無數,他僥倖對出,尚一知半解

陳寅恪曾寫《禪宗六祖慧傳法偈之分析》一文以研究“盧行者”即六祖慧能思想言行,有批判偈語“菩提本無樹”那幾句 “半通不通”。而胡適在1917年曾以講義印發出版了《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但答應了陳寅恪的下卷一直沒寫出來。再有,韓愈是“文起八代之衰”的宗師,胡適又是正在大力提倡白話文的文壇宗師,於是,陳寅恪就借這個機會,“公報私仇”,諷刺了胡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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