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小哥的一百種人生

服裝 聖誕老人 工作這一年 人物 2019-04-07
跑腿小哥的一百種人生

22歲的跑腿小哥孔祥達簡直就像一個裝滿了故事的故事機。這些故事有大有小,小到一個男生讓他去火車站接女朋友,而需要他做的事情只是幫這個女生把行李從火車站提到出租車上。還有的業務內容是,讓把從別處寄過來的快件轉寄到另一個地址。還有一個北京的男生,喜歡一個大學的女生卻不敢表達,每次都讓他送很貴的外賣給女生,卻不留姓名。

孔祥達今年22歲,他的人生活在別人的事情裡,他的工作永遠是在路上。

文|易方興

編輯|柏櫟

圖|易方興

跑腿小哥孔祥達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對,是的」。

一開始我見他,正碰上他要去機場接一隻貓。這樣的活兒可不常有,一年也只能遇到10次左右。我請他帶我跑腿一天,他欣然接受。接貓之前,他還要跑兩單別的任務,分別是去取電信證明,商標證明,接貓之後還得去醫院取個DNA證明。我向他一一確認今天的跑腿工作內容,他不斷的回答我,「對,是的。」

這是他的一種職業習慣,但也是與我一種距離感。後來,我們熟稔了,這句話他跟我說得越來越少了。我們都覺得很輕鬆。

「你喜歡跑腿這兩個字嗎?」「不喜歡,覺得有些低端。」沒有做過跑腿的人很少能真正理解,這是一個被人需要的行業。遠在外省又急需在北京取得某份材料的企業主,在湖北醫院看病手頭上卻沒有之前在北京看病病歷的病人,又或是想接機場來看自己的不識路的父母卻公務繁忙的子女……人與人並不總是每時每刻都能聯結,而孔祥達扮演的正是紐帶的角色。

對於跑腿者而言,一年之中,總有那麼幾個日子是特殊的。比如情人節。情人節這一天的業務八成以上都是送花。有一個單戀一個女生的人,幾乎每次都找他給女生送花。送得多了,最後女孩都不好意思了,問是不是你自己送的?他趕緊說不是不是。還有一次情人節,他的客戶要他送999朵藍色妖姬。他算了一下賬,藍色妖姬15塊錢一朵,光這些花就要上萬塊錢。以前他送過99朵玫瑰的,99朵玫瑰就已經有半個桌子那麼大一捧了。「要是999朵,豈不是有半個房間那麼大?」他估計自己得找個幫手,請專門的貨車拖過去。不過,因為那次情人節他正好在外地,所以未能送成。他也總結出來送花的心得,大部分送花的人,全都是20多歲的男生,仍在追求的過程中。「從來沒有30歲以上的人情人節找我送花。」他說。

還有一次接受外地粉絲團的委託,給明星送花,那是個小組合的小明星。他抱著花提前半小時趕到機場,等候一架延誤的飛機。這一單他等了8個小時——等待時間超過一小時,他會收取每小時60元的費用——這是他做跑腿小哥兩年以來,等候時間最長的一次。

送花給小明星的時候,他身邊還有五六個女生。女生們拿著相機在拍照。他想拍一張合影,好給客戶發過去,證明花送到了。但是經紀人不允許。他只能遠遠拍了一張。他忘了小明星的名字,但記得在機場一碗麵要50塊錢,這幾乎相當於他跑一單的收入。如果不是特殊情況,他絕不可能在機場吃午飯。但那天他餓得不行,在機場吃了頓肯德基。

他穿著白幫的黑色鞋子,褲子和風衣也都是黑色的。衣服洗得很乾淨,背後印著「confidential」。他不知道這個單詞的意思。他知道許多陌生人的祕密故事,這些祕密故事有的溫暖人心,也有的令人尷尬。比如有對住在豆瓣衚衕的父母,在聖誕節這一天,會讓他穿上聖誕老人的行頭,給他們女兒送禮物,禮物是一隻大熊。也有個身患梅毒的人,到處都找不到工作,想請他幫忙代為接受工作體檢。但這種違規的事情他是不做的,馬上拒絕了。

跑腿小哥的一百種人生

一直在路上的小孔

跑腿小哥的工作設備通常很簡單,一個能提東西的手,和一雙能跑的腿。這是他的說法,這一行誰都能做,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但實際上,在冬天他還常常帶著一副耳罩,外加一個摩托車專用擋風護腿,這意味著這一行業還需要與風霜雨露的自然環境相抗。他走過的路已經遠遠超過了同齡人,因為他的工作地點總是在路上。儘管都是在路上,但與快遞和外賣小哥相比,他要做的事情要遠為繁雜得多,代問、代看、代買、代送、代取、代排隊、代辦。似乎但凡帶一個代字的業務他都能做。

他住在雙井,在青年旅社租了一個床鋪,每個月需要600元床位費。自己的空間裡除了床,就只有一個帶鎖的小櫃子。這個旅社裡有30個床位擠在一起,住的都是同他一樣在北京尋找機會的年輕人。他們彼此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只用「老王」、「小沈」等等來稱呼。老王已經兩個月沒有工作了,每天都在打手機遊戲。

他抱怨北京的高房租,同時也一併抱怨家鄉山西臨汾的房價上漲速度,「已經漲到每平米7000塊了。」他1997年出生,今年22歲,他已經攢下兩萬塊錢註冊了自己的跑腿公司了,但他也有些後悔,註冊了這個公司,把攢的錢給花光了。不然,他就可以改善一下住宿條件,住在北京的地下室了。

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跑腿行業裡。他從2016年12月31日開始跑腿,到現在已經堅持了兩年多,他說自己還能再堅持三年,到25歲的時候,他就要回老家結婚了,這是他父母給他闖蕩的最後期限。目前他的公司算上他本人一共有三個業務員,但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已經換過好幾次了,也有做了一個月就不做的,「那些人覺得辦各種事情太複雜了,做得沒意思。」相反,他覺得這比送外賣和送快遞要有意思得多,因為能遇見各種各樣的人,聽到各種各樣的故事。

22歲的他簡直就像一個裝滿了故事的故事機。他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客戶,有一次一個客戶打電話過來,要他去北京500家酒店拍攝各種各樣的酒店內部圖,這個客戶是專門做酒店廣告投放的。他計算了一下,按照他目前按距離計算的業務收費標準,最少要6萬8才能幹完整個活兒。最後不了了之。還有一次,他凌晨兩點接到一個電話,一個母親希望他能去街上買一個奶嘴,因為嬰兒一直哭鬧睡不著覺。他起床找了一個小時,才找到一家賣奶嘴的24小時便利店,給送了過去。那個母親獨自帶孩子來北京玩,住在酒店裡,他把奶嘴送到之後,孩子還在床上哭呢。

也有一些活兒比較辛苦。比如有一次要把三大箱白酒送到某個商場的6層。儘管只有5公里的距離,但要上地鐵卻不太容易。後來他說好話說這是白酒不是汽油,才得以上地鐵。等到了商場,卻只有滾梯沒有直梯,他分三次才把三箱白酒送上去。還有一次,客戶要他去公司幫忙銷燬10萬張光盤。10萬張光盤,是什麼概念,光把光盤倒進麻袋裡這樣的事,就整整做了一個半小時。

還有的任務需要巨大的耐心。他有一回接到一個「去機場找個去香港的人幫忙捎本護照」的任務——一個人在香港的客戶的港澳通行證馬上過期,護照又忘在了北京——他一直找了7個小時,詢問了100多個人,年輕人都拒絕了他,最後終於有個老人願意幫忙帶上這本護照。客戶本來提出付給老人500塊錢當做報酬,老人擺手說,「都是同胞,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但並不是所有的活兒都能賺到錢。比如必須坐出租車的活兒。就像今天這次,去機場把貓接回來,如果打車的話要150多塊錢,和跑腿費持平。所以每當天氣暖和一點的時候,他會開摩托車。他之前花4700塊錢新買了一個摩托車,一個星期之後就在小區樓下被偷了。他報警,做了筆錄,調取了監控,黑暗中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他於是又買了一輛一模一樣的,摩托車店老闆同情他,給他便宜了100塊錢。

他沒法騎電動摩托車,電動摩托車只能開50公里,續航太短了。幹他這一行必須用燒油的摩托車,航程得是100公里往上才行。他最遠可以從雙井開到機場去。油錢每公里2毛5。他是個謹慎不願做出格事情的年輕人,騎摩托車都等紅燈,還專門考了正規的摩托車駕照,花了2000元,因為每年都會被交警檢查一兩次,這樣一來,他在摩托車和駕照上的投入也已經超過一萬元了。這錢也是他自己慢慢掙的。

我說,你這闖蕩社會這幾年,見識要比同齡人要廣多了吧。他說沒有沒有,只多一點點吧。但他北京大部分的路都認識,平常人熟悉的地方他去過,平常人不熟悉的地方他也去過。比如他去過高新醫院專門幫一個人買藥。這家作為中國藥物濫用防治協會醫聯體成員單位的醫院,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因為這家醫院以戒毒為主。他去幫人買「鹽酸丁丙諾啡舌下片」,這藥常常用於吸食海洛因之後的戒毒環節。他抱著做好事的心態,提前墊付了500塊錢的藥費,但沒想到對方卻不願付錢。他感到很鬱悶,對吸毒者的印象更加壞了一層。但他也想,「或許是這人當初吸毒把錢用光了吧。」

他曾去過北京各種醫院幫人掛號、打印病歷,北京這麼多醫院裡,給他留下最好印象的是309醫院。這醫院位於北京西山腳下,可能由於比較偏僻的原因,醫院人很少,並且整潔。找他代去醫院的人裡面,肺癌、胃癌和乳腺癌的人數最多,這與中國癌症中心發佈的調查數據不謀而合:肺癌和胃癌是我國男性發病率前兩位的癌症,而乳腺癌則位於女性癌症發病率第一。

他曾幫人代購過一支3000塊錢的專治乳腺癌的藥,這藥被保存在一個小小的注射器裡,只有50毫升,他衷心希望對方能因為他買的這支藥好起來。還有一些時候他見證了生命的消逝。一個1945年出生的肺癌老人生命的最後半年,前後8次接送老人出院都是他。因為老人的兒子在做高管,騰不出時間接父親出院。「客戶說自己每請一天假,都要損失幾千塊錢。」第八次接老人,是在四惠的一家醫院,老人的氣色和精神已經到了最壞的時刻。之前的幾次,這是個活潑健談的老人,常與他談起人生的片段時光。但在最後的這一次,由於肺癌導致身體各個器官的病變,老人也說不了話了。之後老人就離去了。儘管在工作中,他是一個常常把「對,是的」這樣職業化口頭禪掛在嘴邊的人,但這一次講述中我感覺到了他情感中的細微波動。我問他你難過嗎,他回答中明顯有些抱怨的成分,「如果客戶都不難過,我為什麼要難過呢?」

這一天上午9點53分,他坐了一個小時的地鐵,又走了十多分鐘,來到了月壇南街的電信通信業務受理中心幫人拿4份電信網碼號資源使用證書。這項任務只花了3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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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孔去取通信證明

下一個目的地是中國商標大廈。附近沒有地鐵,他只能坐公交車。在公交車上,他屬於絕對會讓座的那一種人,但他也覺得很無奈,畢竟跑一天腿了很希望能坐一會兒,所以更多的時候他會選擇地鐵,因為地鐵上座位多。

談到以後的出路,他想把業務轉型一下,以後儘量少幫人代購食品,或者代去超市買東西。因為總是買東西很乏味。他無法接受如工廠流水線上一樣反覆而機械的工作,他喜歡新鮮感。有一次他被喊去三里屯的一家火鍋店幫忙排隊,拿到號的時候前面已經有400人在等候了,他整整在三里屯等了三個多小時才排到,中途還吃了個午飯,他把三里屯能逛的地方都逛遍了之後,見了各種各樣衣著時尚的年輕女生,他總結下來說,「這樣的不適合我。」他還是喜歡自然可愛一些的女生,比如大眼睛,娃娃臉這種。但他之前喜歡了三年的一個家鄉的女生讓他備受打擊。他本是一個內向含蓄的人,半年前,為了向女孩表達心意,他在三里屯用攢下來的一千元買了寵物兔子和籠子,專程坐順風車回家,半路遭遇大雨,順風車不送了,他又只能半路打了個出租車,一路送到了女生的手中。女生雖然收了禮物,但最後在他表達完心意的時候,把他徹底拉黑了。

這是他談不上初戀的初戀,也是截至目前最後一段感情。他每年能接到10個左右送寵物相關的跑腿業務,很多時候都會讓他聯想起來這段往事,心痛歸痛,但也有一層無奈的含義:他孑然一身在北京,什麼都沒有,自然無法許諾什麼未來。

這幾乎是許多如他這樣的北漂者們的相似境遇。如果獨自生活尚且沒有什麼問題,但一旦喜歡上某個人,或是被某個喜歡,與生活相關的沉重就會浮現出來。他是一個高職學了汽修專業,「學了三年理論,基本等於白學了」的年輕人,他們能不能懷有夢想呢,他們還有能力去抓緊自己所愛人的手嗎?

之前,也有人問過他,想投資他的跑腿公司,比如他們小區樓下理髮店的店長。希望投資5到10萬元入股,他們出錢,而他出力。他不敢答應,「怕辜負了別人的期望。」但他也沒太想好如果真的要做大規模要怎麼做,如果有足夠的資本,我會一口氣招20個人來,然後打廣告宣傳我們跑腿公司。但你要怎麼找到20個像你一樣負責任的人?「我找不到。」他說。「我只能保證我自己負責,但我真的保證不了別人。」

儘管跑腿公司是他的,但他唯一的權力只是分配一下接到的跑腿單子。複雜一些的單子自己去做,讓另外兩個人去做些簡單的事。有一些業務的複雜程度是沒法接的,比如一個客戶希望委託他來跑腿幫忙辦北京戶口,還有的業務讓人心生警惕,比如凌晨三點給另一個人送去幾條香菸。為什麼要凌晨送煙?這樣的業務也不能接受。

在上午10點12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國商標大廈。他要取一份證明,不用排隊很快就取到了。走出中國商標大廈大門的時候,一群阿姨圍了過來,「要發票嗎,要代辦證明嗎?」七嘴八舌地問。某種意義上說,他和這些阿姨是「同行」,但他不認同這一點,「這種重複的代辦同一種文件的事情我可做不來,」他說,他寧可四處漂泊也不願老死在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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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取完文件都要一一核對

事實上,他的跑腿業務常常與整個大時代息息相關。比如在P2P倒閉潮擴散的時候,他曾幫一個東北的客戶跑腿到通州的一個金融公司去現場探查,看看到底這家公司是否存在;而在共享汽車、共享單車退押金難的時候,由於一些公司要求到現場才給退押金,他又幫許多人跑腿去排隊退押金。在代退了10個人的押金之後終於被趕了出來,因為這公司制定出來新的規定,一個人最多幫10個人代退押金。

當上跑腿也是一次巧合。剛來北京時,2016年3月27日早上五點,這個日子他記得很清楚,因為這個城市他唯一知道的地方只有天安門,他在天安門轉了一個小時之後,就被騙去做了保安。對方承諾一個月7000元,有雙休日,一天8小時工作時間,但實際上月薪只有2100塊錢,同時還扣押了他的行李和身份證。他幹了10天就逃了出來,接下來又去了一個網絡超市做送貨員,工作內容有點像送外賣。這有一些像如今跑腿業務的雛形,但幹了幾個月之後,老闆跑路了,還欠了他5000多塊錢的工資沒有發。

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沒想過回老家山西,因為北京的機會太多了。即便是他也意識到,全中國最好的醫院、學校,還有各種各樣的政府部門,都聚集在北京。這意味著需要上京辦事的人也大有人在。「這就是我的機會。」

11點的時候,上午的兩件事辦完了。在路上一共花掉了3個小時,而真正辦事一共用了7分鐘。這反映出北京的另外一個特色,辦事效率再快,也無法彌補交通上花費的時間。

吃午飯在一家麵館裡。他是山西人,點了一份岐山臊子面,我點了一份西紅柿雞蛋麵。力爭之下我終於爭取到了付款的資格,而在之前的路上,他請我喝了一瓶水。他一直顯得頗為不好意思,因為以前都是他一個人跑,如今我跟著他一起跑腿,他感到是對我的一種麻煩。他常常會在這樣的事情上感到不安。比如他雖然經濟狀況很差,直到現在銀行卡里也只有1000元存款,但是他也很少向人借錢。有一次他實在沒錢了,找自己的親姐姐借了200塊錢,過了兩天賺到了錢,就趕緊還給了他姐姐,以至於他姐姐說,你是我弟,你這麼著急還錢做什麼。

跑腿對他來說,並不僅僅只是一份賴以謀生的工作。「我做的許多事情對別人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事情。能幫上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感到很開心。」這相當於一種存在感,或是一種自我價值的體現。從這個層面來說,他堅持的是一種更精神層面的東西,「被別人需要的感覺很好。」

這樣的事情他能說出一籮筐來。這些需要的事情有大有小。小到一個男生讓他去火車站接女朋友,而需要他做的事情只是幫這個女生把行李從火車站提到出租車上。還有的業務內容是,讓把從別處寄過來的快件轉寄到另一個地址。這種事情也讓他頗為費解,為什麼不直接寄過去?還有一個北京的男生,喜歡一個大學的女生卻不敢表達,每次都讓他送很貴的外賣給女生,卻不留姓名,其中一次是在北京一家號稱最貴的日料店裡打包了一份2700元的套餐。只是至今女生仍然不知道送過來的男生是誰。

這一天在機場是去接一隻從哈爾濱送來的貓咪——這是一隻加白的英短貓,運費花了800元,要從機場送到西四環。從接貓到把貓送到家裡,按照距離他收了180元的費用。實際上,如果客戶自己前來接貓的話,來回打車,費用絕對會超過這一價格。所以他覺得自己確實幫客戶省了錢,也省了時間。在回來的路上,我們提著被包裝得嚴嚴實實的貓籠子混上了公交車,這隻貓也很乖巧,沒有發出聲音。這樣一來,從機場到東直門這一段路程的打車費用就省了下來。他感到挺開心,客戶是一個女孩子,聲音也很好聽。送到的時候,客戶多給了20元。他笑了五分鐘,說還是好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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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貓的小孔

路程的最後,他談起自己的愛好。他很少有愛好,不玩遊戲,不去娛樂場。但他喜歡看恐怖片,喜歡看驚悚刺激的新鮮東西。他說午夜凶鈴看起來很乏味,「一點也不可怕」。

他說,我很笨。文言文,別的同學讀兩遍就能背下來,但我卻要讀整整一天,我都背不下來。這是我的錯嗎?是的吧。他曾經努力試圖聽懂,但是聽不懂,最後放棄了。

這時他的手機裡來電了一串沒有存入的號碼。他掃了一眼,哦,這是新疆的客戶王先生。他有些不理解我的驚訝,「記得手機號碼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說他很少存號碼,但是手機的後四位他一看就知道是誰。那麼,這究竟是一個記性好的人,還是記性差的人呢?

不過當下午4點趕到北京大學第三醫院去幹第四個跑腿活兒的時候,他才想起來,取貓另外還有50塊錢交給送貨人的費用他忘了找客戶要了。他不好意思再找客戶要50元,只要30元。「還好客戶多給了那20元。」他說。我問他是不是已經做好了客戶不給這30元錢的準備了,他說是。他認為這是他的過失,他怕麻煩別人的想法又出現了。

醫院取完DNA檢驗結果已經是下午5點。對他來說,這一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他去了四個一般人幾乎不會去的地方,做了四件相互沒有關聯,並且與自己也沒有關聯的事情。這樣的一天,他一年要重複365次。他今年22歲,他的人生活在別人的事情裡,他的工作永遠是在路上。跑腿小哥的一百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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