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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下班高峰期的公交車，照例很擁擠。但大概是因為週末即將到來，擁擠的車廂還是能感覺出一絲輕鬆的氛圍。三三兩兩的人群，在車廂沒有規律的晃動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我倚靠著車門邊，任思緒晃晃悠悠亂飛，身後兩個人聊天的聲音傳進耳朵裡。

一男的說，“今天快下班的時候來的那個急診，是不是不行了？這個月已經來了好幾次急診了吧。”

女的嘆口氣，“是啊，這個月第三次了。”停了一會接著說，“沒辦法，本身就是肺癌晚期，又這麼大年紀了，唉，就是在熬時間吧。”

原來是急診醫生在談論他們搶救的病人情況，聽到“肺癌晚期”，我心裡有一點點觸動。

想起上週去醫院看望一個生病的親戚，遇到臨床的病人突發呼吸衰竭要搶救，醫生護士忙成一團，家屬一臉沉痛，卻在醫生詢問三次“是否要插管”時，堅決搖頭拒絕。

醫生最後問，“確定嗎？不上呼吸機，可能很快會因為無法自主呼吸而死亡。”家屬眼裡裹著淚，卻還是點點頭表示“確定”。

醫生沒有說什麼，最終患者的心跳在顯示器上只留下一條直線，機器的轟鳴提醒人們這條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醫生搖搖頭，對身後的護士說了一句，“記錄一下死亡時間，收拾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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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直面死亡，那個生病的婆婆，好像是剛過了70歲生日，以前去看望親戚時，還偶爾打過招呼，是個笑起來很可愛的老太太。

都說醫院是人性的照妖鏡，急救門外看到的就是人性最真實的一面。

站在旁觀者角度，也許會覺得這家家屬有點殘忍，老人最後的時刻也許用上呼吸機還可以延續呼吸，還可以延續生命。

但其實嘆息過後，聽到這家人的故事，竟然會覺得理解家屬的選擇。

老太太身體不舒服被送到醫院時，已經確診是“肺癌晚期”，醫生結論沒有手術化療的必要，最後的時間就讓老太太開心過吧。

家屬只能在老太太疼痛難忍時送到醫院住幾天，但每次住院都能感受到家屬的盡心盡力，一日三餐家人做好送過來，儘管老人吃的很少，家人還是儘量每餐不重樣，這種無聲的關懷默默陪伴老人最後的時光。

伺候在床前的孝子也輕聲細語，即使不能緩解老人的病痛，也會盡量陪老人說話聊天，給老人按摩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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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一家是普通農民，只有農村合作醫療，保障一般，這樣的癌症治療費用，有很多是不能醫保報銷的，聽說老太太精神好的時候也會詢問兒女們又花了多少錢，在老太太看來，治不好的病就是無底洞。

反覆的肺部感染、臟器衰竭，持續的呼吸不暢，醫生的病危通知已經下過好幾次，老太太實在疼得受不了的時候，家屬會在老太太耳邊詢問，要不要打一針止疼。

老太太清醒的時候也很明白自己的身體，總是反覆跟家人強調，不要多餘的治療，下次不要來醫院，不要再浪費錢------

時間就在老太太越來越虛弱的身體，和反反覆覆進出醫院的過程中流逝，半年過去了，老太太最後一次住院明顯意識不佳，人已經瘦得脫了形，嗓子腫的很大，已經不能自己吃東西了。

聽親戚們在談論老太太最後的時光，家屬經歷了這麼久，已經很平靜接受了事實，也尊重老人的決定，沒有過多的治療，所有人都在等待最終的時刻。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在我們的傳統觀念裡，許多老人生病的時間長短是和子女們孝順的表現成反比的，付出金錢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照顧病人的精力緊張常常讓人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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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病床清理完後，親戚嘆氣說，其實老太太就是最後受了點罪，平時看得出來兒女很孝順，照顧老人都是兄弟姊妹商量著來，從來沒有因為老人的問題紅過臉。

我沒接話，親戚在說的是老太太的病情，其實也是自己的現狀。因為腫瘤住院，化療到第三次，親戚的身體反應越來越大，子女露面的次數卻越來越少。

有些話，只能放在心裡，一說出來，就是傷害。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在生命和疾病面前，沒有誰比誰高尚多少，我們都是最平凡的普通人。

只能說，有生之年，身體健康是我們最大的財富，有生之年，對老人盡孝是我們最後的慈悲。趁著時光還在，趁著家人平安，多留一些愛給自己，給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