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二百二
周燕
任何花開都是人間歲月裡值得慶祝的事情。正值暮春四月，東川的氣溫已攀至35度，二百二的杜鵑亦已升溫至最高一層：細細地盛開，漫山遍野，火一般蔓延開來，灼灼地，熱烈地，可以持續一兩週。
從東川城區出發，至“二百二”大約需要兩個小時，從達朵沿小塊公路往上，經過新塘至松毛棚，便是柏油路了，路況還算不錯，但是彎多，一彎結束又一彎的樣子，提不了速，所以耗時。山高一尺，水冷三分，越往上空氣越乾淨，涼風習習，心曠神怡。從竹山開始，公路兩旁大多都是松樹，非常密集，枝幹不算高大，松針隨風輕輕晃動，陽光從間隙裡灑下來，碎碎的。寂靜裡，世間彷彿僅剩這一段行進的路途，所有前塵一點一點羽化歸去。
這寂寂的空白不會太久，就在某個轉彎處，你會驚見一片粉紅或是淡紫，靜靜的固定在山坳裡，彷彿是大地肚子里長久蘊藏的柔軟，在此刻突然噴薄而出。也會在一大片以為沒有植物的“荒山”，突然發現那顏色淺淡的杜鵑開得正好，而周圍真正的荒山荒得那麼荒涼。如此不經意，足以叫人心潮洶湧。
二百二這個地方並不神祕，它僅是東川眾多山脈中平凡的一處，正因為傾慕此地杜鵑，我和許多人一樣，第一次來到這裡。這兒山勢不算平緩，但是每一座山脈都可以攀爬，杜鵑密集的地方松樹都不多，甚至沒有。要說它們相剋，卻又能見到杜鵑從松樹旁邊長出來的場景。但大多數都是隔開的，涇渭分明：松樹綠著，以缺水的春色襯托藍天；杜鵑盛開著，沒有春雨的滋養依然開得如此肆無忌憚-------這美好的人間，就該活得如此這般盡心盡力！
在一處叫“包子鋪”的地方我們停了下來。山坳裡，入目盡是花，真的，心裡特別開闊，大叫幾聲，聲音瞬間消失，沒有回聲，大概都被花兒們聽去了吧。同行的姐姐告訴我，杜鵑分大杜鵑和小杜鵑。大杜鵑樹幹粗壯一些，但不會很高，我們見到的大杜鵑和人差不多高，花大多是粉色，也有淡紫色和白色。它們簇擁著開放，一眼看上去像是層次分明的一大朵，細看才知道，原來是五六朵怒放著擠在一起的原因。小杜鵑樹小，花也相對大杜鵑要小得多，花苞大多是四個佔據一個枝頭，也有三五個的，顏色很淡，彷彿是被花苞包住了，又像是被水洗過一樣，開放以後才會顯露出色彩來。
杜鵑的美，美在壯觀！在連綿的群山之間，一大片一大片杜鵑，開成海，顏色很尋常，樣子也沒有多出色，但這綿延的壯闊場景卻是如此深不可測，足以打動人心！極目遠望，那最遠處的松樹林間，小塊小塊的空地上全是杜鵑，它們比松樹矮小，卻用平凡的倔強之力，硬是從缺雨的、春的土壤裡撐開生命之樹，給這寂寂群山帶來一份熱烈，給這人間四月增了無數春色，也給有緣人一份心靈的悸動。
正午兩點，陽光把粉色的花燙得發白。花叢間，牛羊的糞便還沒有乾透，草依舊枯萎，一些細碎得不值一提的植物是綠了的，但它們太弱小，不足以像杜鵑一樣蔓延成海！季節好像忘了這些堅韌的生命，但它們自己記著自己的使命：一歲一枯榮！良辰美景都不長！我知道，過不了幾天杜鵑將全部凋殘，迎接它的將是長達一年的積蓄生命之力的漫長日子，願明年，花開更豔！
（2019.4.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