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經濟學者所提出的理論，都是“瞎子摸象”，誰也不可能把這個大象全部描述清楚
——林毅夫
文 / 巴九靈（吳曉波頻道）
觀察中國經濟，時常讓人想起那則古老的寓言——盲人摸象。
時彼眾盲各以手觸，……大王即喚眾盲，各各問言：汝見象耶？ 眾盲各言：我已得見。 王言：象為何類？ 其觸牙者即言象形如蘆菔（蘿蔔）根，其觸耳者言象如箕，其觸頭者言象如石，其觸鼻者言象如杵，其觸腳者言象如木臼，其觸脊者言象如床，其觸腹者言象如甕，其觸尾者言象如繩。 ——《涅槃經》
站在宏大的中國經濟面前，每個人都如同盲人，著手之處，或寒或暖，或剛或柔，或粗礪或平滑。你對中國經濟有什麼感受，全看你摸在什麼地方。
許多論斷因此令人生疑。
下沉市場
目前，消費已成為中國經濟的最大驅動。尤其是在中美貿易摩擦充滿不確定性，地方債務從嚴監管的大環境下，淨出口和投資都不足以撐起場面，擴大內需才是關鍵。
但消費市場的增速也在放緩。好在，鄉村的成長性始終高於城鎮，大量商品的滲透率又低於城鎮。
這就是為什麼，去年以來，“下沉市場”成了眾多創業者和商家，乃至官方的心頭好。五環以外的中國，三四五六線的中國，承載著再次高速增長的夢想。
其中不乏成功案例。
比如快手，最近風頭很盛。5月份2.1億DAU（日活躍用戶數，2018年初為1億）、30億收入（數據來源：晚點LatePost），超出很多人的預料。其創始人在內部信中表示，目標是2020年春節前3億DAU。
而快手大數據顯示，每年約有2.3億小鎮青年活躍在快手平臺。
圖片來源：快手大數據研究院
比如拼多多，在2018年上市之前，它已是下沉市場崛起的典型案例。今年618購物節，拼多多DAU同比增長48%，由0.91億增至1.35億，增幅位列三大電商之首。（淘寶2.74億→2.99億，京東0.73億→0.88億，數據來源QuestMobile）
而拼多多618戰報顯示，近七成訂單來自三線及以下城市。
比如OYO，這家來自印度的連鎖酒店品牌，在進入中國市場一年半後，宣稱在全國擁有超過10000家酒店、50萬間客房，已經成為“中國第二大酒店集團”。
且不論OYO快速擴張背後的管理與燒錢問題，其之所以能快速擴張並得到投資人青睞，仰仗的還是下沉市場——80%的加盟酒店在二線及以下城市。
摸了大象三次，我們似乎可以說：下沉市場規模與潛力巨大。
然而……
2019年1月，十部委聯合印發一份擴大內需的實施方案，其中最大亮點在於“汽車下鄉”。
早在2009-2010年，上一輪“汽車下鄉”政策期內，中國車市整體銷量增幅高達45.46%、32.37%，農村市場翻倍成長，自主品牌受益極大。十年後政策重啟，官方顯然寄予了厚望。
如今5個月過去了，經銷商反饋雷聲大雨點小，消費者也興奮不起來，車市數據（尤其是自主品牌）更是難看。
同一頭大象，怎麼你摸起來強壯，我摸起來虛胖？
外資撤離
類似的摸象言論，還有“外資逃離中國”。
2018年的最後一天，三星天津工廠正式停產關閉。
2019年3月，索尼宣佈關閉北京工廠。
2019年5月，甲骨文裁撤北京研發中心。
2019年6月，起亞宣佈關閉在華三家工廠之一。
每一個新聞爆出，都伴隨著“外資逃離中國”的聲音。可是我們同樣看到：
2018年10月，寶馬控股華晨寶馬之後，在瀋陽設立第三家中國工廠。
2019年1月，特斯拉第一家海外超級工廠在上海奠基。
同年同月，巴斯夫正式宣佈在廣東湛江建設一體化基地，總投資額100億美元，是其迄今最大的海外投資項目。
今年10月，超視堺（SDP旗下）廣州增城10.5代面板工廠即將投產，總投資額610億元，目標是成為全球最先進的8K液晶面板工廠。
我還能舉出更多的關停工廠案例，也能舉出一樣多的新建工廠案例。如果說“一花獨放不是春”，那麼“一葉落知天下秋”也未免草率，預警冬天確實比預告春天更有意義，但這並不意味著誰比誰天然更正確。
畢竟，我們面對的是一頭很大、很大、很大的象。
整體上看，根據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今年6月發佈的《世界投資報告》，在全球FDI（外商直接投資）同比下降13%的大趨勢下，流入中國大陸的FDI同比增長3.7%，達到1390億美元的歷史新高。
雖然受中美貿易摩擦影響，美國對華FDI下滑，但是英國和德國對華FDI分別增長150%和79%，來自韓國和新加坡的投資也在增長——中國經濟對外部世界仍富有吸引力。根據商務部數據，2018年全國新設立外商投資企業6萬餘家，同比增長69.8%。
《世界投資報告》進一步預計，隨著中國《外商投資法》通過以及服務業放寬准入，2019年外商對華投資仍將增長。
一根毛髮的枯榮，又足夠說明大象什麼呢？
如何觀察中國
類似的認知衝突，還有很多。
本以為沿海地區放緩，中西部崛起，近期城市增長冠軍一定是西安或者長沙之類的地方。
結果發現，2018年全國Top30城市中GDP增長最亮眼的，是不為人關注的泉州。2019年第一季度，它依然保持高速發展。
數據來源：各地統計年鑑及統計公報
本以為煤炭行業去落後產能，極大影響了各個煤炭城市的經濟表現，有些甚至淪為“收縮型城市”。
結果發現，安徽阜陽、貴州畢節，雖然曾以煤為支柱，但是早早佈局了製造業轉型，近兩年經濟增速高得驚人。
身在泉州、阜陽和畢節的人，可能完全無法理解，東部、中部和西部的兄弟城市都經歷了什麼。兄弟城市裡的人看到這三地的成績，可能也會困惑到產生自我懷疑。
這正是中國經濟這頭大象讓人難以捉摸，又讓人著迷的地方。她太大了，大到許多規律和趨勢彷彿自相矛盾。
那我們究竟要如何瞭解她呢？
第一，要知曉數據。數據是整體性的，摸不出的。同時，數據也是渺茫抽象，甚至滯後的。數據可以提出問題，而無法回答問題。
第二，帶著問題，還是要親手摸一摸這頭大象。到田野去，到工廠去，到義烏、廣州、莆田、青島、蘇州去，縱然我們的觀察是微觀的、主觀的，卻是第一線的、實實在在的、深入肌理的。
第三，思考、學習、發問、交流，我們都是盲人，見識不過方寸，但是認知可以共享和聯結，可以互相啟發。
最終，如果有幸的話，我們將在腦海中慢慢拼湊出這頭大象的模樣。
因此，我們希望提供一個平臺，與大家學習交流。同時請來了幾位老師，他們一年年追蹤數據，又一遍遍摸過大象，關注著新近發生的變化，相信他們的講解對你有所裨益。
7月26日-7月27日890新商學大課第一場年中經濟論壇，歡迎你來。
本篇作者 | 木有藥師 | 當值編輯 | 俞歆| 責任編輯 | 鄭媛眉 | 主編 | 魏丹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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