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城:遇見一場長達七年的心動

稻城:遇見一場長達七年的心動

稻城:遇見一場長達七年的心動

01

深夜11點。

米年終於完成手頭項目的報告書,關上電腦,離開辦公室。搭乘最晚的一班公交車,回到住所的時候,已經將近半夜。整個屋子因為連續多天的加班糟成一團,許久未打開的窗戶落了薄薄的一層灰,換洗的衣服胡亂地鋪了一床,空氣裡有隱隱的粉塵味。米年放下揹包,沒有任何預警地打了一個噴嚏。

鼻腔共鳴的震動令女生瞬間清醒許多,她看著一片狼藉深深地嘆了口氣,終於決定放棄休息開始打掃。

洗衣機發出輕微的轟鳴聲,夜風順著窗戶飄進室內,米年將最後一包垃圾紮成捆放到門外,簡單梳洗後,這才在床褥上坐了下來。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剛過3點,微信最上方還顯示著唐歌發過來的信息:你明天下飛機後記得告訴我一聲,我來接你。

後知後覺地想要回覆,卻又意識到時間已經太遲,於是僅僅簡短地寫了一個“好”。疲倦遲鈍的大腦進入休整,米年頭一歪,瞬間陷進睡眠。

米年睡了不過短短3個小時,隔天一早,她便起床整理行李,準備出門。出發前,她耐著性子將洗乾淨的衣服一件一件掛好,然後又將陽臺上的植物搬到室內,而後離開。

彼時,天光大亮,在香樟樹轟轟烈烈長成的屏障中,早間的陽光盛開出最繁蕪的枝節,就如同還未拉開大幕的戲劇,終於迎來開始的光影。

米年坐上出租車前往機場,7個小時後,她將抵達稻城參加唐歌的婚禮。

她與唐歌已經相識7年,一如與安南那般。只是歲月穿過光陰,留下兩條不同的街景,他們一人與她仍是親密無間,而另一人早已天南地北,再無消息。

02

2011年7月,當稻城的草原逐漸沾染上脆嫩的黃色時,氣候也變得喜怒無常,晴雨交疊著出現,阻礙人們的出行。

米年早早得知了自己的高考成績,填報好了自己的院校專業後,她義無反顧地申請了支教志願者。一路向西的火車急速地掠過夜景,車廂裡坐滿了這次支教的學生們,男男女女,年齡相當。米年的年紀最小,又沒有支教的經驗,於是被安排做協助,而與她配合的人便是安南。

抵達山區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晚上9點,天光還未完全落下,支教活動負責人將房間分配好,所有人就地解散。當把裝滿字典和文具的行李箱放到房間後,米年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她與室友打了招呼,然後拿著換洗衣物去了衛生間,想要洗去一身疲倦。

誰知當花灑的水落在皮膚上,一股涼意便從頭寒到了腳底,米年哆嗦著向室友求助,結果被告知熱水還沒有供應上,需要再等半小時。無奈之下,米年咬牙衝了冷水澡,草草地收拾完,趕忙縮進了被窩。

沒想到因為水土不服,米年在支教的第二天便發起了高燒。山間沒有醫院,學校配備的醫務室只有簡易的藥品,活動負責人只好拜託安南帶米年去城區看病,而那個早上的信息課調整到下午。

米年再次回憶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只剩下她不間斷地打噴嚏和安南微微蹙眉的樣子,她用紙捂住鼻子,含糊地說:“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安南搖搖頭,小心地把她扶上面包車,回答:“稻城這段時間晝夜溫差大,也不怪你。你休息一會兒,到了醫院我再叫你。”米年點點頭,閉上眼不再說話。

因為身體的不適,米年很快陷入昏睡,車子在盤山公路上轉來轉去,一個急剎,她整個人就撞倒在安南的肩上,柔軟的髮絲拂過他的臉頰,安南有瞬間的失神。

很快地,兩人便熟悉起來,安南為孩子們上課時,米年便在一邊協助,提供課程所需要的用具。所有的相處自然而然,其餘自願者也忍不住打趣:你們兩人年紀相仿,又上了同一所大學,著實很般配呀。

每每這時,安南只笑不說話,而米年則羞惱地低下頭,快步走開。

支教課程逐漸接近尾聲,志願者團隊負責人提議去附近景區遊玩,就當給此次活動畫上一個圓滿的休止符,所有人欣然同意。

地點選在了米年日思夜想的亞丁。一行人商量後,決定徒步參觀這個地方,用最原始的方式,去捕捉這片獨特地貌和古老森林的自然風光。

在前往景區前,志願者團隊路過縣城居民區,和土地顏色相近的平頂樓房錯落有致,野草疊疊,五彩經幡在風裡獵獵作響,每個畫面都帶著一種莫名的超脫感。

米年感覺到驚奇,趴在車窗前張望,低聲讚歎眼前的景色。安南無奈地搖頭,只默默將車窗邊的窗簾固定好,防止上面的流蘇墜敲到女孩的腦袋。

到扎灌崩下車後,司機不再一同前往,他告訴大家去衝古寺,除了默認的坡路以外,還有一條棧道,那裡溪水轟鳴,沿途更是鋪滿壁畫,行走起來更加富有趣味。

負責人與他道謝後,帶著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衝古寺樸素而沉穩,金黃色的寺頂和白色的圍牆,金色的大佛座落其中,觸目可及是威嚴和寧靜。爬上頂端時,所有人不再交談,學習虔誠信徒的姿態,伸長雙手,俯身磕了個長頭。

一路走走停停,下山的時候,有隱隱的雨霧。米年不小心踩空了石階,扭傷了腳,她強撐著走了幾步,又跌坐了下去。隊伍眾人的腳程進度本就不同,很快地,前面的人就沒了身影。米年苦惱地掏出手機,看著左上角虛弱的最短格嘆氣,他們求近,選擇了一條輔路,信號斷斷續續,幾乎沒法傳遞信息。

她又是嘆氣,自暴自棄地期待有好心人路過,能幫她一把。

正在這時,白色球鞋闖入視線,目光順著身體曲線繼續往上抬,掠過清瘦的肩膀抵達臉部,米年看見安南熟悉的、帶著習慣的無奈表情。他一邊說:“這都能把自己腳扭了,笨死算了”,一邊蹲下身子,示意她上來。

“抓緊啦。”

於是,米年就環住了安南的脖子,委屈的情緒被沖淡,心裡彷彿突然湧起一陣海嘯,甘願為他低落塵埃。

那顆沉睡的種子舒展著,就快冒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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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他們再次遇見已經是開學後,在新校區,安南負責新生的報到工作,早早就守在了校門口。米年的家鄉距離成都極遠,等她輾轉抵達學校時,已是黃昏,她就這樣在入口處與安南打了個照面。

還未等她開口,安南已經丟下手裡正在整理的迎新,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而後,他不顧好友喊著“重色輕友”,留下一句輕飄飄的“我送學妹去宿舍”,拉著米年的行李箱離開了。

兩人自然而然地成了一對,米年的左手位置多了一個人的存在,甜蜜如影隨形。

直到很久以後,米年再次回想起曾經的過往,還是會有如此感受,初戀就如同在寒冷冬天的夜裡,在街角喝進一口熱乎乎的奶茶,貼著血液靠近心臟,溫暖融入五臟六腑,街景光影斑駁,人潮湧動,心裡滿是安心和幸福。

時間緩慢過了3年,安南臨近畢業,兩人的見面時間不斷減少,他總是很忙,忙著畢業論文,忙著論文答辯,忙著筆試、面試,忙著前程打拼……通常情況下,安南並不主動提起自己正在進行的工作,也很少談及他的打算,米年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仍盡力當一個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她天真地以為他們會一路順利走到圓滿的俗套結局,像是童話世界裡的美好收尾,但是她未曾想過,相愛並不能成為生活中一切問題的保護傘,那些未浮上表面的問題終於成為了壓垮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04

爭吵的爆發源於安南的面試錄取結果。

在事關前途的黑色6月,安南得到知名紀錄片欄目的招聘通過信息,他滿懷欣喜與米年分享,米年卻一臉不理解。這樣的工作意味著進入西北偏遠地區拍攝,長時間地失聯,長時間的日夜顛倒,非常辛苦。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是想要從事這個工作的。”米年小心地措辭,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

安南迴答:“因為我想給你個驚喜,我一直夢想成為紀錄片導演,現在終於能更靠近一步了。”

米年抿著嘴,問:“那我呢?”

安南不解地反問:“你當然和我一起,我會照顧好你。”

“安南,你不覺得你有點自私嗎?”

“……”

兩人最終不歡而散。

那段時間,突然變得很容易吵架,爭執到最後,以往的甜蜜好像全數爆裂,潛伏的問題衝破屏障抵達當下,米年終於感覺到疲倦。

就在安南出發去北京單位報到那一天,米年到機場送他,登機口,他們最後一次擁抱。米年環著他的脖子,踮著腳尖將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說了一句:“安南,我們分手吧。”

眼淚終於掉落下來,在幾近失聰的抽噎中,米年感受到更加用力的擁抱,以及逐漸潮溼的溫熱液體。良久,她聽見男生的回答:“好。”

當天晚上,米年便發了一場高燒,只是,這一次生病身邊再沒有了熟悉的身影。

一個月後,米年放假回到家鄉,她找到一份自己喜歡的實習工作。雖然每天都忙得昏天暗地,但是這樣的生活也很充實,充實得讓她沒有多餘的空間去填塞過去的回憶。

再之後,畢業,正式工作,時間就這樣緩慢地前進,不再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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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米年在睡夢中醒來時,飛機正準備落地,空姐走過來提醒,請收起桌板,打開遮光板……她點點頭,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窗外晴朗一片,透徹得讓人心動。

走出出口處,唐歌已經迫不及待衝上來擁抱她,叫喊著:“米米,我好想你啊。”米年笑笑,攬著她的肩膀,說著:“恭喜呀!”

婚禮的前一夜,米年與其他人一同幫忙佈置婚禮現場。唐歌選了安靜的一片草地,細緻地擺放上了白色的亭子、鮮花和蠟燭,四處散開的led燈泡在夜色裡熒熒透著光,畫面簡單而又溫馨。

米年恰巧結束手上的擺放,走到角落去調試燈光效果。距離她不遠處,唐歌不停地接打電話,她的語氣焦灼而興奮,好像在商量,又好像在吵架。米年搖搖頭,又專注回手上的工作。

隔天,婚禮圓滿結束。

在最後拋花球的環節,唐歌穿過人群,鄭重地將捧花放進了米年的手裡,她指著花束裡零星點綴的淺淡牛角花,輕聲說:“花藝師說它名為重逢,我希望你能幸福。”

米年不解,唐歌卻沒有再給她提問的機會,她回到丈夫的身邊,與來賓交談暢飲。

而後大家各自道別,米年漫無目的地瞎逛,卻沒想到,在道路的盡頭撞進了過往的眼眸。

安南風塵僕僕地抵達現場,隔著不遠的距離,與她相望。

在過去的4年光景裡,米年看過太多關於他的報道,他跟著紀錄片欄目組拍攝荒原沙漠,探索原始叢林,他的模樣依靠著短短的節目花絮變得清晰,就像是從未離開。原野的風猛地吹過來,米年避閃不及,被嗆了滿口沙塵,開始劇烈咳嗽。下一秒,安南已經跑了過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伸手擦掉她滴落的淚水。

過去的幼稚和遺忘,都在時間的沖刷中化為汪洋的寧靜。用唐歌的話來說,明明還是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要輕易分開。

“我花了整整7年時間,靠近你,離開你,可最後,我還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心動……我厭倦了漂泊,也享慣了跋涉,所以我回來了。”

米年哭了,將頭埋進花束裡,沒有作出迴應。

安南嘆口氣,將女生攬進懷裡,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對方沒有拒絕。

“不迴應?好吧。沒有關係,我們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可以期待。”

是的,往日的一切都讓它過去,所有的回憶不過是鋪墊未來的出現。

這場長達7年的心動還是會繼續,因為我愛你,至死方休。

出自《故事林》雜誌

2019年02月下半月刊

作者:利初柚

圖|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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