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殘手相骨

刺蝟 故事 小沫講故事 小沫講故事 2017-11-07

民間故事:殘手相骨

清末,在方城的東郊巷口開有一家相骨館。摸骨先生姓張,年屆花甲,人稱“神手張”,搭手一摸,便能把前來相骨者的禍福吉凶說得頭頭是道。但這日黃昏,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雙目皆盲的黑衣男人卻和他唱起對臺戲,直接將摸骨卦攤擺在了相骨館的街對面。

最早注意到黑衣盲男人的,是相骨館打雜的店員小六子。小六子是“神手張”12年前從野地裡撿來的,撿到他時人餓得瘦骨嶙峋,還長了一身惡臭的癩病。經精心調度後,一條腿已邁進鬼門關的小六子又活轉了過來。

膽敢在“神手張”門前顯擺手工,無異於布鼓雷門。小六子咕噥了聲“不知好歹”,奔上前甩掉鞋子,伸出了臭烘烘的腳丫子:“你給我摸摸,看看我命相怎樣,將來能不能升官發財?”

盲男人探出兩根手指,捏住了小六子的腳踝。小六子登時驚得心尖一顫抖:對方的右手疤痕累累,像是被石頭或者鐵釺擊打過,只剩下大拇指和中指兩根半截指頭!而看似走馬觀花般一觸,盲男人便道出一句偈語:“雀喙雖小能得食,衣食豐隆人不及。”

話未落,小六子顧不上穿鞋,撒丫子就往相骨館跑。當他急匆匆闖進門時,“神手張”正給一個衣冠楚楚的年青墨客摸骨。

這個墨客要進京趕考,想測一下此行能否得遂人願。“神手張”細細摸過他的顴骨、將軍骨和日角骨,拈鬚允許:“聰明伶俐須定心,蟾宮未來可折桂,好骨格。祝賀令郎,此次定能高中三甲。”

“師父,門外來了個高人,是個瞎子,就兩根指頭,竟摸出我是雀骨,和你摸得如出一轍!”小六子急急插話道。

“神手張”聞言,臉色一沉,氣咻咻瞪了他一眼。小六子情知講錯,匆促閉緊了嘴巴。

年青墨客也覺獵奇,動身出門,直奔盲男人去了。“神手張”和小六子隨後跟出,站在館前張望。只見墨客折腰撿起一塊小石子遞給盲男人,接著伸出了手腕。盲男人探出那雙殘手摸了摸,不知給出了什麼說法,竟惹得墨客惱羞成怒,飛起一腳踹翻了卦攤。

“令郎,他怎樣說?”“神手張”追上墨客,拱手問道。

墨客餘怒未消,罵咧咧回道:“他說我有血光之災,讓我立刻回家,別去京城湊熱鬧。還說就算幸運躲過死劫,也會一敗塗地。你聽聽,這是人話嗎?”

“神手張”稍作思忖,拍拍墨客的肩勸他消消火。一觸之下,“神手張”放了心,墨客確實是豹骨之相,此生雖不聚財,但官運正旺。那個盲男人連銀子和石頭都摸不出辨不明,又怎會摸骨斷命?明擺著,這是個信口雌黃的江湖騙子。一念及此,“神手張”衝小六子招招手,附耳一通嘀咕。小六子樂得手舞足蹈,屁顛屁顛地跑遠了。

不一會兒,小六子又站在了盲男人面前,拿捏著沙啞的嗓子請他給相骨。盲男人搭上他的手腕摸了頃刻,冷冷道:“命宮昏暗,官殺稠濁,凶不行測。”

小六子聽罷,再次將卦攤砸了個稀巴爛:“你還真是瞎扯。方才你還誇我衣食豐隆人不及呢,怎樣我就變成了大凶大災?滾!”

第二天清晨,“神手張”便瞅見盲男人不只沒滾,還早早地豎起了卦幌。說來也巧,剛好有個老婆婆伴隨懷有身孕的兒媳通過,想讓盲男人給算算是孫子仍是孫女。同行是冤家,有必要趕他走。“神手張”信步走去,在盲男人出手的一起也握住了孕媽媽的手腕。

骨相顯現,孕媽媽懷的是男嬰,且六陰向陽,富有命。“神手張”搶先說道:“祝賀,是男孩,日後必成大器。”老婆婆和孕媽媽正要道謝,卻聽盲男人也開了口:“蝴蝶雙飛,當是龍鳳胎。不過命是富有命,但百步之內,血光必現。”

“既是富有命,又何來血光?老人家,別聽他信口雌黃。”“神手張”哼道。老婆婆衝盲男人啐了一口,攙著兒媳小心翼翼地走遠。誰能信任,一眼沒照顧到,一輛馬車斜刺裡殺出,徑直撞向孕媽媽。

糟糕,那是匹驚馬,昂首嘶鳴,四蹄蹬踏,一旦踩中孕媽媽,後果不堪設想。意外橫生,孕媽媽也嚇得臉色大變,惶惑躲閃中不小心跌坐在地,身下血流涔涔。

這一幕讓“神手張”看得呆若木雞,果真是有血光之災!萬幸的是,危急關頭,車伕扯住了馬。而孕媽媽那面,已當街誕下一男一女。

這個瞎子確實有兩下子。就在“神手張”慚愧汗顏的當兒,一隊官差如狼似虎般衝來。盲男人說:“張先生,我們打個賭怎樣?”

“神手張”問道:“賭什麼?”盲男人似乎能看得見似的說:“適才曩昔的是官差吧?就賭他們幹什麼去。”

“神手張”問:“怎樣個賭法?”盲男人仰起臉說道:“你若輸了,請關掉相骨館,趕快脫離方城。”

“神手張”冷哼一聲反詰:“如果你輸了呢?”

盲男人說:“你十算九準,我十算十準,決不會輸。你先請。”

“我賭他們是去抓人。”“神手張”說。

“我也料定他們是去緝凶。”盲男人頓了頓,補充道,“要緝拿的凶手是你的店員。另外,我再白送你一卦,今夜初更,你將大難臨頭!”

“神手張”聽得渾身一抖,呆立當場。但很快,他便回過神,扔下句“一派胡言”回了相骨館。

相骨之術,不可捉摸,一骨一節,皆存奧妙。在被道教奉為高階女仙的九天玄女所著的天書中,全國蒼生的骨相被分為麟骨、獅骨、豹骨、鹿骨、熊骨、貓骨、雀骨、鵬骨、鯨骨、魚骨、龜骨和鷹骨十二類。比方店員小六子是雀骨命,命如麻雀,雖能吃飽飯,終難成大器;比方那個墨客,是豹骨命,將來必金榜題名,仕途靈通。

再比方“神手張”自己。那年,他還只有7歲,家園迸發瘟疫,爸爸媽媽雙雙染病身亡,他也病得只剩一口氣,幸被一足不出戶的相骨人解救才保住了小命。後來,相骨人傳了他幾樣本事,加上他勤勉好學,漸漸闖出了名號。恩師曾說過他是獅骨命:“此骨生來不靠祖,成家立業全自主;坐等天財也會來,晚年衣祿更難數。”現實也是,這一輩子,他憑本事吃飯,掙下了不小的家業,晚年的日子也過得舒坦平穩,怎會有大災大難?

悶頭揣摩半晌,“神手張”俄然驚覺,自從相骨館開門到現在,小六子一直沒出面。莫非真如盲男人所言,他攤上了大事?惴惴不安地捱到天色傍黑,總算瞄見小六子探頭探腦地溜進了門。

“小六子,你跑到哪兒去了?”“神手張”板臉問道。

小六子聞言,俄然掏出匕首抵住“神手張”的脖頸,惡狠狠地說道:“我殺了人,是那個墨客。快給我銀子,我要脫離這鬼地方!”

本來,昨日,墨客來相骨,出手大方,小六子判定這是個有錢的富家子弟,便動了盜竊之念。午夜時分,他鬼頭鬼腦摸到墨客下榻的客棧,撬窗而入。墨客從夢中驚醒,緊緊抱住小六子大喊抓賊。小六子慌了神,照著墨客的心口就是兩刀,隨後落荒而逃。他計劃找“神手張”搶筆錢,遠走高飛。

聽到這兒,“神手張”氣得渾身直顫,破口大罵:“你個利令智昏的畜生,想當年若非我不幸你,你早凍死、餓死了!罷罷罷,算我有眼無珠,你動手吧。”

“左右我已攤上人命官司,也不差你一個。那我就先殺了你,自己找銀子!”小六子一咬牙,下了死手。“神手張”兩眼一閉,一行老淚湧出了眼角。

恰在此時,那個盲男人俄然出現在“神手張”身前,替他捱了一刀。那把匕首早已洞穿了他的殘掌!令人不行思議的是,盲男人竟笑呵呵地說:“張先生,我們打的賭,看來是我贏了。”

“你、你是人仍是鬼?”小六子顫聲問道。盲男人沒有吱聲,用空洞洞的眼窩盯緊了刀柄。眨眼間,那把刀宛如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拔出,凌空掉轉刀尖,對準了小六子的胸口。小六子登時嚇得魂不附體,一敗塗地地逃出了相骨館。而那把刀緊隨其後,一路追去。

次日,一樁奇聞怪談很快傳遍了方城的街頭巷尾—殺戮墨客的凶手小六子遭天譴,被一把匕首追得無處逃竄,直到他慌不擇路扎進了官府,那把匕首才落地。

因小六子是“神手張”的店員,官差想借機狠敲“神手張”一筆。可當他們趕到相骨館時,“神手張”已帶著家當去向不明。當夜,九死一生的“神手張”感激涕零,一把捉住盲男人的手腕連聲道謝。猛然,“神手張”不由打了個暗鬥,脫口竟喊出了和小六子同樣的問話:“你是人仍是……鬼?”

人的骨相共分十二種,這個盲男人柔若無骨,全不在其列!

俄然,“神手張”想起一檔子舊事。在遇到小六子時,餓得面黃肌瘦的小六子正計劃殺一隻刺蝟果腹。那隻刺蝟企圖逃走,一探出面和爪子,小六子便用木棍狠狠戳擊,直戳得它血肉模糊。“神手張”頓生惻隱之心,便領走小六子放了刺蝟一條生路。難不成,這個盲男人和刺蝟之間有何聯繫?

正自揣摩,盲男人已回身出館,邊想念邊消失在夜色中:“認賭服輸,你仍是連夜脫離方城吧。常言道,相骨難,相心更難,善惡只在一念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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