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塔》的日本原作《銃夢》裡,隱藏著日本人什麼樣的隱祕心結

《阿麗塔》的日本原作《銃夢》裡,隱藏著日本人什麼樣的隱祕心結

《阿麗塔》的影像生成是卡梅隆的,但內質是日本的,這無疑是因為《阿麗塔》改編自日本漫畫作品《銃夢》。

《阿麗塔》因為截取了《銃夢》的開頭部分,所以,很多內容沒有展開。而實際上,電影裡的一些伏筆,在漫畫原作裡並沒有作出詳細交待,所以,即使對《銃夢》瞭如指掌,對《阿麗塔》裡的一些背景設定也會覺得茫無頭緒。比如《阿麗塔》開頭介紹的“天墜之戰”裡表現火星人對地球的毀滅性打擊,在漫畫原作裡,並沒有詳細的介紹,也沒有交待“阿麗塔”曾經在這場戰爭中出生入死,衝鋒陷陣,命懸一線。

這根本原因,是由於《銃夢》的開始部分,設定的故事空間非常狹小,僅僅侷限於地球的一隅,但是隨著漫畫作者發現他的這部作品“養肥了”,有著足夠的吸引力與知名度了,他不由自主地將這部作品,引入到更為放大的疆域。

《阿麗塔》的日本原作《銃夢》裡,隱藏著日本人什麼樣的隱祕心結

在《銃夢》第一部裡,漫畫在電影《阿麗塔》截取的時段結束後,就已經將故事的表現空間,延伸到了整個地球的空間範圍內。

而到了《銃夢》第二部裡,漫畫則不滿足於在平面上擴張到全球的範疇之內,更從縱向上,向高高在上的“撒冷”城的頂端延伸,這便使得原有的漫畫框架,被這豎立起的立體結構上新的地球領導體系撐破了。

因此,《銃夢》在結構上,並不是無懈可擊的。連載作品的這種顧前不顧後、後部分添油加醋而導致沖垮前邊設定的堤壩,是這種類型作品必然遭遇到的一種反彈,或者叫負效應。即使作者在後續創作中,不斷設置補丁,來彌補前面設定時的掛一漏萬,但也無法生成一個完整的渾然一體的架構。

更為關鍵的是,漫畫作者木城雪戶坦陳他在創作時,曾經遇到過瓶頸期,加上遇到的一些不便明說的心理干擾,他有一度時期頗為消沉,創作激情衰退,所以,導致了第一部的結尾匆匆結束,用“撒冷”城的墜落匆匆了結,阿麗塔的原型加里,也在最後被處理成死去了。後來在第二部重新開啟的時候,木城雪戶花費了很大的精力,對撒冷城的內部結構進行了定位,硬是把這個他最初已經作結的作品,重新啟動了復活。而從第二部起,作者也將他的畫筆與想象,向太空延伸,展開了宇宙空間這一更為空闊的天地裡的新的戰事衝突與人性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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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銃夢》作為一部日本畫家所繪的漫畫作品,我們可以從中管窺到當代日本文化的一些特質與基因,因為我們與日本曾經有過的歷史上的交鋒與過節,對漫畫作品裡潛隱的心理訴求,不得不有所感觸與發現,因為很顯然,作為號稱與我們一衣帶水的這個鄰國,他們在表述他們的心理訴求時,有著與我們可能不一樣的設定,這樣,便可以使我們能夠用一種另樣的觀看的目光,來看看《銃夢》裡呈現了的一些價值理念與我們習慣的傳統文化價值取向有什麼樣的不同。而這種不同,可能正是中國文化與日本文化之間的分野與壁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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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銃夢》中瀰漫著一種“末世情結”。《銃夢》雖然表現的是未來世界,但是鋼鐵城的頹廢、荒蕪、衰敗的情境,卻是一片末世景象,反映了一種強烈的“末世情結”。這種“末世情結”與二戰結束之後日本戰敗所遭遇到的精神崩塌與現實零落有著密切的關係。這種心態,在日本動畫的開山之祖《阿童木》裡也著非常醒目的呈現,在這個故事的開端中,就表現了宇宙人所居住的星球的毀滅,而這可以說揭開了日本漫畫中的“末世情結”的第一道序幕。

而這種原來和平與寧靜的現實生活被毀滅的主題,可以說成為日本漫畫作品裡的一個最通常的設定。《機動戰士高達》中,開首也是地球之外的殖民地向地球展開了進攻,導致地球聯邦軍隊已經沒有力量組織反擊,在這樣的時刻,原本與戰爭沒有交集的少年自告奮勇,穿起了新研發的機甲戰士的巨大戰盔,投入了與侵略者的戰鬥。

在《銃夢》裡,我們同樣看到的是一場二百年前發生的戰爭所導致的地球的沉淪與荒蕪狀態,洋溢著日本漫畫裡非常通行與流行的“末世情結”,這種情結的最終根源,是日本人對二戰期間本土遭遇到的戰爭劫掠的印象深刻。二戰期間,日本人在海外大肆殺掠,參與的人畢竟是少數,而日本人在作品裡,也不願意多加觸及,只要能逮著機會,能否定就想方設法來否定,如表現在對“南京大屠殺”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日本對當年境外征戰與殺戮的一種鴕鳥式的選擇方式。但對日本本土遭遇到的戰爭焚掠,日本人卻不遺餘力、事無鉅細地加以呈現,比如《阿童木》之父手塚治蟲少年時親身經歷的大阪突襲,就對他日後的創作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敵機的轟炸成為他的作品裡的恐怖渲染的一個標誌性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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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銃夢》裡的這種末世情結,隱藏著上一場戰爭留給肉體的深切的哀傷,它直接施加於女主角身上的,是她的肢體殘缺,記憶喪失,自我消遁,醫生可以給她一個人造的身體,但她對自我身份的尋找的道路,卻路途遙遠,艱於行走。一個沒有自我的生命是不完整的存在,《銃夢》裡的最強大的主題,表現了戰爭所造成的末世情境之下,如何找到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找到自己的真正的來龍去脈。“阿麗塔”身上的這種對自己丟失的昨天與生命的尋找,正反映了二戰之後,處於精神空白與物質凋敝的日本人的一種潛隱心態。也有論者認為《銃夢》的出現,與八十年代的日本經濟停滯有著很大的關係,但如果追根溯源,日本漫畫的傳承,應該向更遠的歷史縱深延伸,至少應該接榫上濃重地濡染上二戰日本本土遭受戰火蹂躪記憶的《阿童木》中的情境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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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銃夢》中充溢著一種“戰鬥精神”。《銃夢》展現給我們的雖然是一個頹廢的末世世界,但阿塔麗從她出現起,血脈中的戰士精神,便鼓勵著她,無所畏懼,勇往直前,她雖然是女兒身,但是她內質精神,卻是等同於戰士的。這一精神在《阿麗塔》裡也完美地繼承下來。

即使拯救了她的依德醫生,也希望把她當成一個乖乖女好好呵護,但是,阿麗塔一旦投入戰鬥狀態,內心裡“好戰”情結便如猛虎出柙,展露神威,幾乎掌控了她的內心與肉體。

這也成為《阿麗塔》電影裡的阿麗塔的突出形象所在,即使她面臨著他人的嘲弄、陷阱的設伏、危機的空降、死亡的利刃,她都熟視無睹,大義凜然。這種內在的戰士的精神,可以說是日本漫畫裡的一個永恆的主題。

《銃夢》裡並行著兩條交鋒主線,一條是加里(阿麗塔的漫畫原名)參與的社會角逐,另一條是她介入的遊戲角逐,在這兩個角逐裡,加里從來沒有放棄對於獲勝的渴望。如果說她在權力與政治鬥爭的角逐中,她一往無前,為了生存與自尊而拼盡全力的話,那麼,在遊戲的角逐中,她也從不言敗,力爭第一。可以說,阿麗塔身上,從來不會放棄一次戰鬥的機會,不會捨去一次獲勝的希望,成為勝利者,是阿麗塔從頭到腳、從外到內、從理念到行動的唯一的選擇。

《阿麗塔》的日本原作《銃夢》裡,隱藏著日本人什麼樣的隱祕心結

《銃夢》漫畫裡不斷描粗著對“戰士”的理解,加深著對“戰士”的主題的深化。漫畫第二部裡,曾經對“戰士”的內涵通過一個叫“兵古”的人物作了深度闡述:“我的主人是虛幻的慾望,是生命以上的價值,還有那到死也不會動搖的絕對目標,能以此作為原則,貫徹始終,作戰到最後一刻的人,就稱得上是真正的戰士了。”

注意一下,在這裡只要為了“慾望”、“價值”與“目標”奮鬥的人,都可以稱得上是戰士,但這些目標與價值,是正是邪,戰士卻可以不問的。這正反映出日本文化傳統裡,正與邪不是最後決定意義的根本所在,而“柔和”的魂與“凶猛”的魂的衝突才是世界上真正對立的兩極。這也形成了日本特定的價值觀。

在《機動戰士高達》裡我們也可以看到這樣的精神沉澱。作品中的聯盟軍與殖民軍之間,漫畫作品並沒有給他們分成正邪派別,他們一樣具有勇敢、執著及使命感,所以這部漫畫作品裡敵對的雙方都有自己的粉絲群。

這種剔開價值的取捨,而一味地對戰士精神的謳歌頌揚,在日本漫畫作品裡成為一種強大的氣場,也使得日本動漫作品裡的戰鬥情結顯得非常的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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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是《銃夢》裡洇染著一種“戰爭幻想”。

有意思的是,中國文藝作品多對抗日戰爭進行想象,而這種想象,一旦有所誇大與虛構,便詬病成“抗戰神劇”。

日本作為二戰的戰敗國,顯然不可能在表現二戰主題的電影中,去展現日本人的神勇壯舉,但是,我們也注意到,像《虎虎虎》這樣的表現二戰題材的好萊塢電影,也動用了日本人的導演與演員,去恢復二戰期間日本軍隊作為一個勢均力敵的交戰對方,所表現出來的可圈可點的表現。

但是,日本漫畫作品顯然給予了日本人重新演繹自己的好戰精神找到了一個逃避指責的藉口。

中國人的戰爭樂觀主義,一旦通過“抗戰神劇”得到釋放的話,便會受到過街老鼠的待遇,而日本漫畫裡對戰爭的想象,同樣是一種近乎於“抗戰神劇”一樣的存在,但由於日本漫畫對背景設定的虛擬性,使得它逃避了可能遭受到的任何指責。

《銃夢》中,作者所打造出的從地球到宇宙的戰爭中,無所不用其極地幻想著為獲取勝利而動用的人類的各種高科技技術,這種技術,與中國“抗戰神劇”裡手雷炸飛機等等想象有何不同?

可以說,日本漫畫作品裡,對戰爭有著一種近乎是飢渴的表現慾望,而這種戰爭,因為日本人最刻骨銘心的是本土佔領的歷史因素,又幾乎是從家鄉淪陷、民眾受罪這個角度來表現戰爭之惡。

《阿麗塔》的日本原作《銃夢》裡,隱藏著日本人什麼樣的隱祕心結

在《銃夢》第三部中,作品交待了阿麗塔在火星的童年時代生存的過往回顧。在這裡,家園被焚燬,孩子們成了孤兒,典型的一種國破家亡的悲涼情境。這種情境,很容易對應於日本戰後的現實狀況。對戰爭的控訴在日本漫畫裡多集中在戰爭給予平民的影響,但是,這僅僅是虛晃一槍,日本漫畫更通過這種展覽戰爭的可惡與傷害,而異軍突起地展現了必須藉助戰爭的神威,打造出勝利的最終歸宿。

所以,日本漫畫作品裡對戰爭的熱愛與熱衷程度超過了我們的想象。中國作為二戰的勝利國,也沒有在我們的作品中,如此賣力而聲嘶力竭地渲染戰爭的持久與永恆的普世性與普“宇宙”化,反而我們更多地的時候宣揚一種“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價值理念,面對著日本漫畫作品裡噬武好殺的暴力美學,我們中國人會感到一種微微的不適。想想我們小時候所接受到的奧特曼的殺戮教育,至今在超市的玩具櫃裡,依然能夠看到奧特曼那種造型醜陋的身型在那裡昂首挺胸,實在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我們不由自主地接納了日本的戰爭與暴力文化的感染,而從這種中日文化的差異中,正可以感受到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戰爭背後給我們帶來了一種什麼樣的遺產。

《阿麗塔》的日本原作《銃夢》裡,隱藏著日本人什麼樣的隱祕心結

《阿麗塔》以美國電影的形式,卻給予了我們打開一個瞭解日本文化的窗口,也許我們對日本文化潛隱著的精神訴求與內質因素作一點思考並不多餘,畢竟文化裡承載著一個時代的集體期待與文化期冀,從文化裡瞭解民族心理,不可謂不是一個很好的管窺蠡測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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