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連杰現代功夫片的巔峰，當年卻遇到“坎坷”：票房獎項都沒佔著

1972年，一部《精武門》的橫空出世，曾讓無數觀眾熱血沸騰。本片不僅鞏固了李小龍“功夫之王”的地位，還以400萬港幣的成績打破了《唐山大兄》在港的賣座記錄。

《精武門》之所以能夠大獲成功，不僅僅是因為李小龍的“光環”效應，最重要的是陳真身上濃縮了中華民族在遭遇外侮時不屈不撓的反抗精神。雖然這一角色是編劇倪匡虛構出來的（他以陳公哲，陳其美，陳鐵生和劉振聲為原型的雜糅創造），但在“愛國感性”面前，人們已經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實存在過的人物，更寧願相信陳真是確有其人。

本片對後世產生的影響無疑是深遠的：從它開始至今，有許多明星都曾扮演過陳真這一角色：甄子丹，樑小龍，陳小春，吳樾……就連星爺，也在九十年代初期拍過一部《新精武門1991》，其中部分鏡頭便是對《精武門》的模仿和致敬。

“翻拍必死”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魔咒，特別有“李小龍”這座高山在前，《精武門》的地位，似乎已然不可撼動。但是在它的諸多翻拍或是致敬之作裡，有一部可以說是“青出於藍勝於藍”，那就是1994年的《精武英雄》。

導演：陳嘉上

主演：李連杰、錢小豪、中山忍、倉田保昭、周比利、秦沛、蔡少芬、袁祥仁

武術指導：袁和平

在本片開拍之前，導演陳嘉上就說過這部《精武英雄》並非是單純地在模仿李小龍，甚至還要把舊版中人物報仇的“極端化”去掉，不僅重武戲，也更注重文戲。這句話並不是“吹牛”，因為他的確做到了如此。

兩個版本的《精武門》，從一開篇就體現出了明顯的區別，一個是陳真風塵僕僕地從外地趕來參加師父的葬禮，一個則補充交代了陳真在日本留學時，曾遭到黑龍會成員挑釁和驅逐的橋段。這樣的設計其實並不多餘，一來是突出了中日關係的緊張氣氛，與近代中國的面貌進行了“文本互涉”，二來，它就像評書裡的“定場詩”，給影片開了一個很有氣勢的頭，告訴觀眾這個陳真“可不好惹”。

面對黑龍會成員的咄咄相逼，陳真沒有半分退讓，還出手教訓了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鳥。這段打鬥戲雖然精短但卻十分抓人，因為陳真根本沒想置對方於死地，所以更多使用了“關節技”來阻止對方進攻。

隨後，黑龍會的總教頭船越文夫（倉田保昭飾）趕到現場，他不僅沒有責備陳真，還怒斥了其學生“不能用武力解決問題”。與此同時，他還告知陳真的師父霍元甲在比武中不幸身亡的消息。這一場戲，就可以看出船越文夫“識英雄重英雄”，明辨是非的人物個性。

在民族大義與個人感情面前，陳真毅然選擇了前者。於是他決定告別女友山田光子（中山忍飾）回國保衛和光大精武門。這裡兩人間引出了一段十分經典的對話：

光子：“你還會不會回來？”

陳真：“等他們離開中國，回到日本的時候，我就會回來找你。”

光子：“可是日本人到青島打的是德國人啊”

陳真：“青島也是中國的領土，日本人和德國人都是侵略者。

光子：“你真的那麼恨日本人？”

陳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生長在這個時代，你我都無法選擇”。

這一段對話，結合全片來看似乎對劇情的推進沒有什麼重要幫助，但實際上已將李連杰版矛盾的陳真形象和李小龍版激憤的陳真形象拉開了一定距離，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模樣。同時，它也細化了《精武英雄》的時代背景——1914年，日本以響應同盟國英國的要求為藉口，打著日英聯軍的旗號進攻德國所在的青島，最後打敗後者，侵佔了青島和膠濟鐵路，這也是促成後來日本迫使袁世凱簽訂“二十一條”的重要誘因之一。所以影片裡出現了像反派藤田剛（周比利飾）這樣的狂熱軍國主義分子也就並顯得奇怪了。

回到上海後的陳真租下了一輛黃包車趕回精武門，而車伕卻告訴他自從霍元甲去世之後，精武門已變成了倒數第一。

屈辱和憤慨，使得陳真一怒之下在霍元甲的靈位前將師父生前親手所寫的“忍”字牌匾給打碎。就復仇前的“儀式感”和戲劇張力鋪墊來說，其表現形式要比《精武門》更勝一籌。

不相信師父霍元甲會敗於芥川龍一（樓學賢飾）手裡的陳真來到了虹口道場，想要一探究竟，於是，它掀起了影片的第一個小高潮。

這場單挑虹口道場的打戲可算是對李小龍版《精武門》的全盤致敬：原版中經典的“陳真突破包圍圈”的俯拍廣角鏡頭不僅再次重現，而由李小龍提出的“截拳道”理念也得到了詮釋，其中多次出現了對手剛準備發動攻擊就被陳真大力攔截的鏡頭。

陳真成功地引出了館主芥川龍一後，在與之交手的過程中，打法又與幾分鐘以前的群戰完全不同，他一邊試探又一邊故意羞辱對方，試圖激發出芥川龍一的全部潛能，但後者卻毫無招架之力，這也讓陳真斷定了“師父的死必有蹊蹺”。

為了查出霍元甲的真實死因，陳真不顧農勁蓀（秦沛飾）等人的勸阻，找來外國醫生開棺驗屍，最終確定了霍元甲死於肝中毒。

霍元甲的死亡之謎大白於天下後，一方面在精武門內部開展了人心惶惶的“揪內奸”行動，另一方面也傳到了芥川龍一的耳朵裡。芥川雖然武藝不精，但尚存幾分武士道精神，他醉醺醺地去質問幕後主使——有著“殺人機器”之稱的藤田剛，卻被後者以“不爭氣”為由將之殘忍殺死。這短短一幕，便將這個大反派殺人不眨眼，陰險卑鄙、冷血殘暴的個性充分體現出來。

藤田剛故意派人將芥川的屍體扔在虹口道場門口，還藉機嫁禍給陳真。此舉不僅讓兩間武館的衝突和矛盾再次升級，也讓陳真被控告故意殺人。在法庭上，出席指控陳真的證人全由藤田剛一手安排，目的就是要將他置於死地。沒想到在關鍵時刻，山田光子的出庭卻扭轉了整個不利局勢。儘管最後陳真被無罪釋放，但由於光子的證詞含糊曖昧，也讓他背上了“漢奸”的罵名。

由於與日本人結怨頗深，精武門全館上下都容不下光子這個不速之客。再加上霍元甲之子霍廷恩（錢小豪飾）對陳真回到精武門之後一直備受師兄弟們仰慕，自己卻遭到冷落心存芥蒂，大為不悅，於是便找了個藉口，與陳真展開了“要麼你走，要麼我走”的爭奪館主的比武較量。於是，這裡掀起了影片的第二個小高潮。

這場打戲，充分體現出了武指袁和平一直遵循的“心境決定招式”的動作設計理念：一開始陳真對霍廷恩還有所顧忌，所以打鬥顯得非常拘謹和被動，後來他感受到了對方出手已絲毫不顧及情面，況且觀戰的師兄弟們還因為光子一事在旁邊喝起了倒彩，於是他乾脆放開手腳，不拘泥於任何陳規舊例發動反擊，最後化被動為主動，打贏了霍廷恩。

雖然陳真在比武之中獲勝，但他去意已決，最後與光子在霍元甲墓地旁找到了一個破陋不堪的小房子居住下來。

而此時的船越文夫也應邀來到中國——藤田剛本想借助黑龍會的力量將精武門一舉剷除，還假借其名義向霍廷恩下達了挑戰書，但船越文夫更好奇的是這個擊敗芥川的陳真究竟有多大能耐。

經過一番跋山涉水，他終與陳真第二次碰面，兩人的切磋，掀起了整部電影的第三個小高潮。很多人說起《精武英雄》，必然會說起這一段打鬥戲，因為它是其中最富哲理和深意的一段。雙方之間的對話從“什麼是最強的拳”，再探討到防守與進攻的關係，從格鬥的心態問題，再探討到宇宙蒼生命題，這些都是《精武門》裡所沒有的。最關鍵的是，這些“理論”都在爾後的實戰中得到了印證——在交手過程中，那些連消帶打的細節，雙方巧妙地攻防轉換，包括兩人矇眼後的試探和預判，都有“理論”支撐，真正做到了“文中有武，武中有文”，不可謂不精彩。

這次比武的結果客觀公正——由於兩人在年齡，進攻方式上有所差異，各自有各自的優勢和劣勢，勉勉強強打成了平手。

儘管陳真已是頂尖高手，但為人忠直的船越文夫仍不吝於給循循善誘地教導他，使其明白了“練武的目的並不是快速擊倒對手，而是為了將自己的體能推向最高極限，因為你再快，永遠也快不過手槍”。

而收到挑戰書的霍廷恩為了保住精武門的尊嚴，決定前赴虹口道場應戰。由於他常年與青樓女子（蔡少芬飾）廝混一處，武學荒廢不少，已預知此行恐怕是有去無回，於是在比武前夕將從不外傳的霍家迷蹤拳授予陳真。

而後者因念及同門之情，遂與霍廷恩聯手闖入虹口道場。不過等待他們的，並不是船越，而是氣勢洶洶的藤田剛。他將毒死霍元甲的精武門叛徒揪了出來，並擺出了寫有“東亞病夫”四個字的牌匾用以擊垮霍廷恩的心理防線，起到不戰而勝的目的。

在霍廷恩節節落敗後，更老練和穩重的陳真與藤田剛展開了最後的壓軸大戰。如果說自此之前袁和平為本片設計的武打動作還有不少“功夫”成分的話，那麼最後這場打戲就是“搏擊”級別的，是真真正正的生死較量，拳拳到肉，腿腿致命。兩人打到最後，陳真已經沒有任何傳統套路可言，以挑戰體能極限的方式終將藤田手刃，這不僅呼應了船越對他的教誨，也對《截拳道》所言的“以無法為有法，以無限為有限”做了適時點題。

都知道李小龍版《精武門》以陳真為了保住精武門招牌屹立不倒悲壯犧牲而作結，而《精武英雄》的結局與之相比有點理想主義——陳真並沒有死，而是去了東三省繼續抗擊日本侵略者，這也為後來陳嘉上和劉偉強拍攝《精武風雲》埋下了伏筆。由於本片啟用了曾在亞視版《精武門》中就扮演過一次陳真的甄子丹再度擔綱男一號，所以很多人都誤以為兩者之間是一個劇版一個電影版的關係，但實際上它正是《精武英雄》的續集。

不過，《精武風雲》主要強調的是影片風格，在整體氣質上還模仿了dc的黑暗英雄片（諾蘭的《蝙蝠俠》系列），雖然其部分動作場面不乏可圈可點之處，但論思想，論格局，論高度，還是要被《精武英雄》完爆。

正如陳嘉上所言，相比舊版《精武門》，《精武英雄》是“從根上進行了翻新”，像片中同門恩怨，權利鬥爭，探討中日武學不同之處等情節的引入，以及對中國人思維觀念的狹隘，盲目自信，喜歡爭權奪利的劣根性的諷刺等等，都是最有力也是最顯著的體現。由於誕生時代的不同，影片中所包含的民族主義比起72版《精武門》更趨向於理性和客觀，其中登場的日本人也不再被完全醜化，而是採取了一分為二的態度，像溫柔善良的山田光子以及一代宗師船越文夫，就打破了原版中對日本人形象的臉譜化設定，在整體上體現出了一種兼收幷蓄的氣度。

拍攝《精武英雄》時，不論是導演陳嘉上，主演李連杰，還是武指袁和平都處於創作的巔峰狀態，只有三者配合得天衣無縫，才能成就出這樣一部經典，缺一不可。

首先是本片的故事講得極為出色，人物刻畫飽滿，其次是袁和平設計的武打場面均有邏輯和動機，不是單純地為打而打，且每一場打鬥，都沒有步入重複。再者就是李連杰的武打完成得乾淨漂亮，雖然某些鏡頭下有比較明顯的替身痕跡，但大部分都是由他親身上陣，也讓觀眾再次領略到了李連杰現代功夫片的魅力。

然而本片當年卻遇到了一些“坎坷”：一個是其票房成績並不算太理想（當年票房榜第17名位置），二來它在金像獎上還遇到了《醉拳2》（為武師公會籌款而拍，該獎一定會被其收入囊中），結果最後與“最佳動作設計”獎失之交臂，而在第15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合拍片”獎項的提名中，最後也淪為陪跑。

但因為這些重要因素，卻使得本片能夠歷久彌新，絕不會被時光所淘汰。難怪多年後當昆汀看到這部電影，一下就就被迷住，甚至反反覆覆看了無數遍，就連每一個分鏡頭都可倒背如流。

如果說《精武門》有著李小龍濃厚的個人色彩，那麼李連杰則讓陳真從李小龍的身上“走了”出來，變得更鮮活更飽滿。不知道大家喜歡這部《精武英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