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記憶」外國人筆下的三峽縴夫

長江三峽 英國 探險 金沙江 三峽廣電 2017-04-11
「宜昌記憶」外國人筆下的三峽縴夫

外國人筆下的三峽縴夫

文|李瑜

本文由三峽廣電公眾號首發

在19世紀末,一些歐美人士來到三峽,在他們撰寫的英文書籍裡留下一些關於三峽和宜昌的描述。筆者和宜昌市政協及三峽大學合作,翻譯編輯的《20世紀之交的三峽宜昌》已於2017年初由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發行。今天繼續將其中關於縴夫的部分文字選編如下,和大家一起來了解下百年前外國人筆下的三峽縴夫。

「宜昌記憶」外國人筆下的三峽縴夫

約翰-湯姆森筆下的三峽縴夫

約翰-湯姆森 (John Thomson)1837年6月14日出生於英國蘇格蘭的愛丁堡,是19世紀最重要的攝影師之一, 也是著名的旅行家和地理學家。他是首批旅行至遠東的攝影家之一,也是第一個足跡踏遍中國的西方攝影師。

他用手中的攝影機忠實地記錄了19世紀東方各國的風土人情,他的攝影作品成為重要的社會人文記錄。

1871年1月,約翰-湯姆森花了三個月時間遊歷長江,經過漢口和宜昌,到達三峽地區的巫山縣,留下了珍貴的照片和文字記錄。

在黃牛廟村上游兩三英里的地方,我們遇到第一個險灘。在一個小山村裡我們花了不少時間去找幫手,以假日的高價錢請來縴夫們來拉縴。拉縴的方法是用一個粗壯結實的竹繩拴到桅杆頂上由岸上的縴夫拉船,第二根繩子則拴在前面的大石頭上,由船上的人拉著,這樣如果拉縴的纖繩斷了或者出了其他問題,可以靠第二根繩子來保持船的位置。這裡的水速超過每小時八英里,是個很危險的險灘,只有一條狹窄的航道,四周和水下都是參差不齊的尖刺般的礁石,在現在這個季節很多都露出水面。

船上人敲一種小鼓,鼓聲在河流的咆哮聲和縴夫們的號子聲中都可以聽見,是用來給縴夫們鼓勁的。岸上的五十名縴夫,肩上拉著纖繩,手和腳緊緊地扣在岩石上,一寸一寸地向前爬,直到把船拉到險灘上游水流平緩的地方。

「宜昌記憶」外國人筆下的三峽縴夫

新灘是整個揚子江上游全景中最壯觀的景象之一。河水從山口中流出來時是水面是平靜的,突然它像一個打磨的很光滑的玻璃圓筒,從八到十英尺高的地方落下,向上捲曲成一堆輝煌的泡沫, 波濤洶湧地向下遊衝去。在現在這個季節,奇形怪狀的礁石更增加了急流的危險。

我們這次僱請的領航員是一個瘦骨嶙峋的高個男人,他的眼神黑亮深邃,留著一把黑鬍子,一嘴突出來的牙齒。他和他的助手引導著船向險灘最危險的地方駛去,然後用船側身迎向狂暴的河水,船在劇烈地顛簸動盪中搖晃,讓我覺得它馬上就會被撕成碎片而消失。在這時候,領航員在甲板上激動地揮著胳膊,又跳又叫,似乎在表達這船已經沒救了,但實際上他是在指揮。船在詛咒,划槳和擺舵聲中, 隨著巨大的動力向前衝去,幾乎要撞上礁石,卻在最後一刻避開礁石,來到急流下游一片相對平緩的水面。領航員滑稽可笑的舉動可能是他遊戲的一部分。他在領航成功後才能拿到他應得的工錢,如果他冒著自己生命危險而救了我們的命,那他會得到一點額外的賞錢。

今天我們在向上遊航行經過一個險灘時遇到一個災難。 我們的船遇到一陣強風, 加上一個巨大的漩渦,眼看船就要翻覆了,這時船長的一個年輕精幹的助手跳上前把纖繩砍斷。岸上的縴夫們在纖繩突然斷掉的慣力下,在岩石上摔得東倒西歪。

威廉-約翰-吉爾筆下的三峽縴夫

威廉-約翰-吉爾 (William John Gill, 1843 - 1882) 是英國著名的探險家, 英國皇家工程兵團的一名上尉。

1876年威廉-吉爾和另一位英國探險家/中國問題專家愛德華-巴伯(Edward Colborne Baber) 順著長江逆流而上,經過宜昌,到達重慶, 然後又從重慶到達成都,並在四川北部岷山地區考察。 在威廉-吉爾之前,還沒有任何外國探險家到過這個地區。威廉-吉爾的旅行探險活動和收集的資料讓他在1879年獲得英國皇家地理學會頒發的金質獎章。 1880年巴黎地理學會也向他頒獎。1880年出版的《金沙江》 (The River of Golden Sand )記載了威廉-吉爾的旅行探險經歷和故事。

我們必須在宜昌停留幾天,船隻需要修理,也需要購買一些新的繩索裝備,而最重要的是,需要僱請新的船工。在宜昌以上的揚子江上行船和下游那種簡單的拉縴是非常不同的,那裡多淺灘,礁石和急流,有的是非常危險的,需要一批非常有技術有經驗的船工。

在所有比較危險的險灘下面地方,都建有一些臨時的小屋。之所以說是臨時的,是因為它們所在的地方,在夏季洪水期,都是淹沒在水下的。那些在冬季和春季來這裡幫過往的船隻拉縴為生的苦力們就住在這些小屋裡。大的貨船常常需要額外的100多苦力來拉縴才能過險灘。在這些僱請的縴夫裡面,總會有一位由於他的高超技術而格外受重視, 在他第一次上船的時候,甚至會放鞭炮向他致敬。

終於輪到我們的船過險灘了。我們船上現在只有5名船工在前甲板,其中四個人是因為他們的勇氣和經驗而被選中來操縱前面的方向舵,第5個人下蹲著,雙膝間夾著一面鼓。所有的人都帶著渴望而焦慮的心情,環視了一下週圍,以確定一切都準備好了, 然後一聲令下,小鼓以一種平常的節奏敲響,岸上的縴夫們喊起了號子,拉緊了纖繩,不一會兒我們就進入了險灘之中。河水在我們周圍翻騰咆哮,激起泡沫,還不時地躍上船頭,似乎要把我們吞沒,但我們平穩地向上遊行進,一英寸一英寸的向前。 岸上的縴夫們很小心地聽從變化的鼓點的指揮。

看那個倍受尊敬的苦力的動作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他身手敏捷, 似乎是山羊和魚的混合體, 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脫掉,一絲不掛。河床里布滿了花崗岩的石頭,有的非常大,和一座小房子一樣,如果纖繩被掛在堅硬的岩石上, 卡住了,這個人就會游到大石頭那裡,站上面把纖繩鬆開。在一塊岩石後面有一個回水區,纖繩和一條停在那裡的漁船的桅杆絞在一起了,他馬上游過去,在湍急的河水裡把纖繩解救出來。接著他又去把被石頭卡住的纖繩解開,十分的忙碌。

一點一點,雖然很慢,但我們在接近終點。最後,經過45分鐘的努力,我們前進了600英尺,繞過了一個大礁石,進入一片比較平緩的水域。

「宜昌記憶」外國人筆下的三峽縴夫

船上許多沉重的貨物都被搬下船,儘量地減輕船的重量,整個早上都在忙碌地準備繩索。一條1200英尺長的主纖繩直接向險灘上方拉,另外兩條“安全繩”拴在岸上,這樣如果第一條, 也就是最重要的主纖繩斷了,我們可以靠兩條安全繩回到出發點。當然這是在我們不撞上那些看起來很可怕的礁石上,把船頭撞爛的情況下。

這時一個很重要的官員來到我們船上。這是一個看起來很嚴肅的男人,他手裡拿著一面黃色的小旗,上面寫著"水神!一路平安的福星“。

這個人必須站在船頭,有規律地搖動手中的旗幟, 如果他不認真地做這件事,就會惹怒水神,引來報復。另外一個讓那些凶惡的神靈的鐵石心腸稍微軟化的方法是,在通過險灘時,把米粒撒到河裡。這是一個決不能省略的儀式。

在這個險灘我們有必要請專門的領航員。3點鐘的時候一位領航員和他的助手來到我們的船上。他們看起來很有教養,穿著淡灰色的外衣,用一種很平靜但很堅定的口吻發出號令。領航員的助手是我所見過的中國人裡最安靜最冷漠的一個,但他們必須保持頭腦異常的冷靜。自從他們來到我們船上,我們的船工都非常安靜,除了一個看起來很飢餓的苦力。他穿著一條很鬆垮的褲子,似乎可以把他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裝裡面。其他的人對著他瞪眼睛,讓他馬上安靜了下來,整個人幾乎縮到那寬大的衣服裡。

4點半的時候我們進入翻騰的急流裡。 幾乎所有的船木繩索都在碰撞擠壓下發出嘎吱聲。 我們的船在距離一塊突起的黑色礁石几英尺的地方經過,河水如同沸水一般在我們船周圍翻滾。這條舊船突然跌入浪濤中,河水湧上船頭, 似乎很快就會把它淹沒。指揮潛伏的鼓聲緊敲著,水神的小黃旗揮舞著,岸上100多拉縴的苦力緊拉著纖繩,他們喊的號子聲蓋過了急流的咆哮聲。一根纖繩斷了,讓船在力量不平衡的情況下,從船頭到船尾,顛簸不停。還好在10分鐘後,我們平安渡過險灘,在一處平靜水域下錨休息。

拉縴的苦力們把自己 拴在纖繩上的方式是非常有獨創性的。他們肩上挎著一條棉布做的斜肩帶,從一個肩膀上穿過,在身後接起來,連上一條6英尺長的繩索。在繩索的尾端是一種鈕釦式的活結,套到主纖繩上。當縴夫使勁拉緊繩子時,這個活結就和主纖繩連在一起。 如果縴夫想偷懶不使勁,這個活結就會鬆掉,他的同伴們和監工的頭目就很容易發現他的懶惰。

工頭手上拿著棍子,他的責任是通過叫喊或者動作,來激勵鼓舞縴夫們。他在隊伍前後跑動,有時候他把手裡的棍子在某個縴夫面前高高地舉起來,似乎要給他一頓暴打,卻輕輕地落下來, 在縴夫的肩上敲一下,給他一個鼓勵的信號,而不是暴怒的信號。當所有的縴夫們都套上纖繩拉縴時, 他們的手臂從一邊揮到另一邊,保持身體的平衡, 喊著號子來保持動作一致,努力向前。有時候他們能行走的小路只有60到90英尺長,當一個縴夫走到小路的盡頭,他馬上把纖繩從身上解開,跑到隊伍的尾部,套上纖繩繼續拉,每個人都這樣循環工作著。

立德筆下的三峽縴夫

阿奇博爾德-約翰-立德 (Archibald John Little, 1838-1908) 是英國著名的商人,探險家和中國問題專家, 在中國生活了50年。1883年, 為了探索英國商人在中國西南開展貿易的可能性,他從上海坐蒸汽輪船到漢口,接著僱木船繼續沿江而上,到達宜昌,然後經過三峽,到達重慶, 成為少數幾個逆江而上穿越長江三峽到達重慶的外國人之一。他把這次兩個月的旅行經歷寫成了《穿越揚子江三峽》一書, 於1888年出版。

一艘載重120噸的大帆船通常載有100多船工,其中70到80人是縴夫。縴夫的行動靠鼓點指揮,鼓手留在船上,聽舵手的指揮。另外12到20個人留在船上撐篙,當船要從礁石或者尖角處擦過時, 把船體撐開,也需要操縱用一棵小杉樹做成的船頭大櫓。另外五六個人像貓一樣從一塊岩石跳到另一塊岩石,把掛在岩石角上的纖繩拉開。另外還有三四個特別的水鬼,或者稱為水縴夫,在跳下水之前,脫得像亞當一樣光光的,他們跟在船邊跑,或者在前面的岩石上蹲坐著,像大禿鷹一樣,隨時準備跳進水裡,抓緊纖繩,把它從岸上夠不著的岩石上解脫出來。這些纖繩是用竹篾編成手臂一樣粗細的纜繩,需要高超的技術才能展開和盤起。而為了適應所走路線對纖繩長短的要求,縴夫們需要不斷地展開或者盤起纖繩。雖然纖繩非常堅固,但由於不斷在岩石上摩擦,一條纖繩只能用一次。當你看到在纖道附近的花崗岩石上被纖繩磨出的深深的刻痕,自然會相信這個事實。

我們這條小船上的縴夫把自己脫得只剩一件單衣,一天從早到晚不停地進出河水。即使這樣,我們的船有時也會因纖繩被岩石掛住而向後漂移,向岩石撞去,只到纖繩被解脫為止。但我們總是能夠在造成重大損失之前再次向前進。

「宜昌記憶」外國人筆下的三峽縴夫

在我們到達停泊地之前,我上岸沿著河邊,跟在縴夫們的後面走。 後來纖道在離水面100英尺的地方,繞著一塊光滑的, 非常陡峭的大石向前,直到連最狹窄的小路都沒有了,在光滑的石灰岩石壁上鑿出了一二十個單腳踏腳處,剛剛能容下中國人瘦小的腳。我被困在這裡了,既不能前進,又不敢轉身往回走。縴夫們已經遠遠地走在前面,短暫的黃昏很快地向黑夜轉換。就在我幾乎感到絕望的時候,深感慶幸地看到一名縴夫回來找我。我小心地脫掉自己的靴子,不敢看下面洶湧的河水,握著縴夫的手,不一會也過去了。但那些縴夫們卻要套著纖繩,冒著生命危險在這樣的道路上討生活!

我們7個船工中的4人使盡全力把船拉過岬角,2個人留在船上把船從岩石上撐開。船頭下面,河水在咆哮翻騰,似乎有把小船吞沒的危險。舵手一邊儘可能把船頭對著水流,一邊大聲對縴夫們發出指令,什麼時候緊,什麼時候鬆。經常在最關鍵的時候,纖繩被幾乎夠不著的岩石裂縫掛住,動彈不得,我們的船以最不舒服的姿勢被吊起來,直到一個縴夫跑回來,光著腳像貓一樣地爬上岩石,顯然是在冒著生命危險的情況下把纖繩解開,解救了我們。

(部分圖片來源於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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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李瑜(北美宜昌同鄉會會長)責編:劉慧豔(三峽廣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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