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血裘

民俗 小沫講故事 小沫講故事 2017-10-12

民間故事:血裘

茶館對面,是一家護鏢局。

這天,掌櫃張叢見一位老者進出幾趟鏢局後,便落腳在廟簷下,甚是乖僻。張叢便斟了碗茶,用紙包了幾個糕餅,送了以前。

一番攀談後,張叢得知老者叫裘遠春,是掌管裘族宗祠的長老。族譜失竊,被賊人幾經轉手,丟掉千里之外,幸好在嶺南的鬼市,被裘遠春高價覓得。

一路行至此地,裘遠春早已身心疲倦。見這兒有鏢局,便想託付鏢局把族譜送回裘家寨,卻因盤纏竭盡,無法支付銀兩。

裘遠春曾信誓旦旦,要鏢局貨到付銀,可鏢局見是一本族譜,到付銀兩,想必也取不了多少,便拒接這筆生意。

張叢提出他出點兒盤纏,找輛馬車,助裘遠春上路,裘遠春卻搖了搖頭,他在此放飛了一隻信鴿,已奉告裘家寨他的蹤跡,信鴿想必會傳抵達裘家寨。而裘遠春,只能在此守候信鴿帶回的音訊。

當晚,冰天雪地,開春的風雪下得厚重,趕明兒起早,張叢方才想起,那廟簷下的裘遠春,這回該吃苦頭了。張叢不敢向廟簷望去,他不忍看到裘遠春被凍僵的那幕。等積雪清掃完畢,張叢猛一回頭,見裘遠春就站在他身後,披著一件裘衣,那裘衣像剛從獸身上剝下來,還在冒著熱氣似的。

張叢讓裘遠春進去茶館避寒,裘遠春沒有拒絕。待張叢泡了茶,弄了早點,讓裘遠春飽食一頓後,裘遠春向張叢要了紙和筆墨,遂寫了張紙,折回放入了口袋。

“張掌櫃定在驚疑,老朽昨夜怎本領過風寒之夜。”裘遠春脫下披在肩上的裘衣,道,“正是此物,一件不起眼的裘衣。”張叢伸手去摸,感覺裘衣光滑無比,內裡卻如火如荼。

張叢也見過不少裘衣,只是這一件,如同有點玄乎,便問:“此裘衣是何種獸類所制?”裘遠春撫摸著裘衣,說:“張掌櫃有聽過猊獸嗎?”張叢說那獸是上古神話中出現的,並缺少信。

裘遠春披上裘衣脫離茶館,外頭又飄起了小雪。張叢則啟航去了寧德郡,此次,有批冬茶被滯留在寧德郡,需張叢去週轉。想不到剛到半路,便接到了茶車,正本寧德郡已放行,他便隨茶車回到了茶館。

一到茶館,店員奉告張叢,昨夜,廟簷下的裘老頭兒被凍僵了,仵作正在驗屍。張叢吃了一驚,裘遠春不是有一件不怕風雪的裘衣嗎?便立馬趕至廟簷。

張叢見裘遠春鬚髮染雪,衣衫單薄,而放置在一邊的包袱卻是鼓的,他心酸嘆道:“裘長老怎樣脫下裘衣,這無異於自尋死路啊!”

張叢搖頭脫離,不料,仵作在死者衣袋中,掏出一張紙條,嚷道:“誰叫張叢?”張叢收住腳,道:“正是不才。”仵作說:“想必是這老頭兒的遺言。”張叢只好接過紙條,正是那日裘遠春在茶館所寫:老朽沉痾在身,無藥可治。費事張叢在此等候裘族員,若裘族員一年未至,族譜和裘衣煩請路過裘家寨時送回,裘族員必感恩重謝。

張叢已然與裘遠春的遺言扯上聯繫,仵作便讓里正幫助張叢安葬了裘遠春。裘家族譜厚厚一本,張叢沒有去翻,卻是這件可禦寒的裘衣,張叢總感覺乖僻,現在摸起來,卻不如那日光滑,內裡也不見有熱度,遂把裘衣保藏起來,專等那裘族員派人來取走。

過了幾天,氣候已略微回暖了。張叢的管家把一應寒衣拿出來暴晒。管家知道裘衣一事,便也掛晾出來。

這時,廟口那兒過來個騎驢老道,掌著把仙拂,左掃掃,右掃掃。老道把驢繩拴在廟後的一根柱子上,晃著仙拂,朝茶館而來。

老道挑了個靠窗的方位,店員上了一尊茶。他喝了一口,卻說,“味淡了,掌櫃有沒有更好一點的茶?”

這老道是來談茶論道的?張叢便取下一紫砂陶罐,又從頭沏了杯。這下,老道喝了茶,頓感口齒清涼,咂後口中留甘。他讚道:“真是好茶,這茶有名字嗎?”

“此乃雲霧茶。”

老道卻搖搖頭:“非也,雲霧茶是聽過,可你這茶,應叫雲霧吼茶。”張叢不解,問:“吼字又從何而來?”

老道指著那茶色碧綠中有層深綠,笑著解說:“在九華山,有座奇峰,半山腰有個虎洞,虎洞前的山崖壁上有叢雲霧茶,老虎每次出來練聲,必對著那叢雲霧茶吼,那些膽小的茶葉就順老虎吼出的風齊刷刷地落下,茶農每日必去山崖下找尋老虎吼落的茶葉,因之得名吼茶。好茶必有靈氣兒,這綠中染綠的茶色,就是茶葉的魂靈出竅,一般的茶葉你是泡不出魂靈出竅的。”

老道言過其實,敢情這茶,像是老道在賣,張叢算是開眼了。老道又說:“掌櫃,你這茶館裡可有二凶啊。”

張叢一驚,忙問內情,老道說:“此茶,乃虎嘯而下,凶也;另一物,掌櫃請隨我來。”那老道啟航,引著張叢來到茶館外晾衣架邊,摸著裘衣道:“此乃血裘,乃猊獸之皮裘,凶也。”

張叢一頭霧水,老道又說:“血裘上本有根噬吮針,附在披裘者皮膚上噬血,血裘上的皮裘經脈才復生,方可暖身也。”

張叢抱過血裘,細細查找,公開在血裘的衣領處,有個吮針連接著皮裘,像是與生俱來的。老道接著說:“張掌櫃押二凶在此茶館,怕一山容不下二虎啊。”言外之意,張叢卻聽不大懂。

自老道走後,張叢總感覺茶館有些不對頭。

這天,胡押鏢出了趟遠鏢回來,便來茶館,叫了盅老茶。不料,胡押鏢飲了半口,卻噴出茶水,說:“張掌櫃,是不是搞錯了,你家店員給我泡的什麼茶?”

張叢知道,胡押鏢最中意的是茶館的老茶,名為“一鑼春”,是隔年茶翻炒的,陳年味的厚韻更足。張叢拿起剩餘的半盅,用手了嫋嫋的茶氣,湊在鼻翼一嗅,公開不是那股陳年味,淡如水,卻雜著股惱人的腥氣。

這是怎樣回事,張叢立馬喚來店員,店員道:“泡的是‘一鑼春’啊!”說完把半壇的“一鑼春”捧出。

張叢從罐底抄出“一鑼春”茶來,這正本捲成蝌蚪狀的螺茶,現在卻舒展開去,像泡過的隔夜茶葉晒乾的,懶散得不成茶樣。

不是單單隻需胡押鏢的嘴刁,周圍的茶客,也大吐口水:“今兒個的茶,怎樣都變味了?”茶客皆甩袖,悻悻而走,留下張叢和店員,白眼對白眼。

張叢怎樣也想不通,便和店員來到倉儲間,把各袋茶細查看了一遍後,他懊喪地癱倒在地,整年的茶庫,全走味了。

張叢俄然想起,那紫砂陶罐裡的“吼茶”,便抱了出來,揭開茶罐,吼茶的茶香仍在,遂讓店員起了燒開的水,往壺盅放了吼茶,沖泡出來的茶,一如綠中染綠,照舊口齒生香。只需這一款茶,逃過劫難。張叢百思不得其解,便命店員在茶館外掛了歇業的牌子。

管家則告訴張叢,茶館養了幾年的那隻貓,竟丟掉了。

當夜,張叢睡至深夜,被一泡熱尿催醒,他起來小解後,聽到茶庫如同有些怪聲。模糊間,張叢耳畔盤繞的,竟是一陣虎嘯,一陣獅吼,像是在一個空闊的山谷,那兩種聲響奪人心魄,張叢在半昏半醒間,被嚇暈了。

張叢是被管家叫醒的。管家讓張叢陪她回趟孃家,張叢容許了,讓店員留守茶館兩日,反正茶館暫時營不了業。

等張叢回到茶館,卻進不了門,店員從內裡把門閂死了。張叢嘴裡罵著,遂從暗門裡進去,找了一通,也沒見店員的人影,仍是管家眼明,在庫房找到了店員。

張叢一看,店員竟披著那件血裘,在打呼嚕,可店員的臉色白得如一張紙,血裘卻如火如荼的。張叢匆促把血裘摘下,叫醒了店員。

店員筋疲力盡地說,茶館的貓並沒有丟,這廝夜晚竟披著那件血裘,像幽魂一樣,在茶館裡遊走,睜著一雙發亮的眼睛蠱惑人心。他一棒子把貓打死了,可鬼使神差地,那件血裘不知怎樣就披到他的肩上,他感覺好溫暖,如墜溫柔夢。想不到,他的血,竟是被血裘噬去不少。

張叢算是瞭解老道的話了,這茶至清,血至腥,茶血不相融。茶的失味,罪魁禍首乃是這件血裘。

張叢翻起裘家族譜,這隱祕在族譜中的偈語,讓張叢恍然大悟。

猊獸,乃是古語中的獅獸,裘族員英勇征服過猊獸,融合裘族員隱晦不以外人為解的祕術,裁製成只需裘族長老才有資格披的血裘。血裘乃靈物,並非一張乾瘦的毛皮,靈物需求韜光養晦。族員弱冠,必要身披一次血裘,獻出弱冠之血,以養血裘。

中選長老的裘族員,會喝下五毒散,便能鎮住血裘,不會被血裘噬血,血裘反倒會服帖於長老。一代傳一代,血裘不知噬過多少裘族年輕人的血……

張叢拿了件藤箱,把血裘囚於內,專等著那裘族員。

沒過多久,裘族員公開尋至廟簷,找到了茶館,張叢把裘族員帶到裘遠春的墳前。

裘族員拜祭後,奉上金銀作為酬報,張叢婉拒了,看著裘族員走遠,他才大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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