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叫獸:病從口入不是吃的差。
小石君:禍從口出豈是講髒話。
王穉登感覺很鬧心。說起來都怪那個大嘴馮夢龍,自己不過是給這個宅男講了講南京城裡的春光明媚,讓他別一天老悶在家裡編鬼故事,這缺心眼的出門就海侃了一套金陵十二釵,還說是江南第一才子王穉登總結的。
真是小說家套路深!
現在倒好,傲嬌的薛素素要砸他王穉登的胸口!
薛素素拿起了小錘錘:你去找你十二釵去!反正劉、董、羅、葛、段、趙、何、蔣、王、楊、馬、褚裡也沒我!
要知道薛素素武藝出眾,以俠女著稱,王穉登怎麼打得過!
而且也不紳士。
所以還是得想辦法賠禮道歉。
那年代名妓的文化素養不可小覷,於是王穉登首先想到了硯臺。
萬曆十五年——
前的一天。蘇州硯匠吳萬有製作了一方端硯。
這硯小巧玲瓏、石質細膩,很適合紅粉佳人使用,尤其裡面的一點胭脂暈,微帶魚腦紋,格外嬌媚可人。
王穉登趕緊買了下來,然後請人在硯臺上刻字:
調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
芳心在一點,餘潤拂蘭芝。
薛素素小字潤娘,這首詩暗喻潤娘畫蘭如蘭。
然後王才子在後面刻上“素卿脂硯王稚登題”。
看了看,還是不保險,格調不夠高。
於是再配上一方珊瑚紅漆的硯盒。
請當時的著名閨閣畫家仇珠,在盒蓋上雕畫一副薛素素憑欄立幃前的畫像,右上角再篆“紅顏素心”四字,左下刻上“杜陵內史”小方印。
薛素素見到硯臺後咬咬牙:
嗯!這馬屁拍的我給十分。
老叫獸:奴今死去誰收葬?
小石君:石落人亡兩不知。
薛素素確實很喜歡此硯。
得到此硯的後人說:硯周邊舊脂猶存。
可見後來薛素素是拿這臺端硯調胭脂了。
然而此後脂硯的身世便曲折離奇。
康熙五十五年,廣東人餘之儒為求官,聽說江南織造曹寅有收藏古董的嗜好,便從薛素素後人手中以三間瓦房的代價,買下了脂硯,送給了曹寅。
曹寅之孫曹天佑十分喜歡,就在硯側刻“脂研齋所珍之研其永保”幾個字,並自稱脂硯齋。
曹雪芹寫《石頭記》,曹天佑就以“脂硯齋”之名做點評。
又由於曹天佑看到過《石頭記》的全本,所以脂硯齋點評的《石頭記》在紅學中地位顯赫,而薛素素這方硯臺也隨之聲名大振,越發傳奇。
曹家徹底潦倒後,脂硯一度銷聲匿跡。
1953年10月,重慶大學教授、金石家黃笑芸在重慶一舊貨攤上,再次發現了脂硯,按舊貨攤老闆出價,他花25元錢買下此硯,輾轉收藏於吉林博物館。
三年後,文革開始,脂硯再次神祕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而根據晚明錢謙益的記述,硯臺主人薛素素的下落也很悽慘:“中年長齋禮佛,數嫁皆不終。晚歸吳下富家,為房老以死。”所謂房老,指妾之年長色衰者。
紅顏遲暮,素心問誰。
老叫獸:可嘆停機德。
小石君:金釵雪裡埋。
有些女子生來就是讓男兒慚愧的存在。
騎射走馬堪稱絕技,刺繡琴簫出神入化。
同時又是大畫家,名棋手。
現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有她的《蘭竹圖》,南京博物院藏有她的《吹簫仕女圖》,美國火奴魯魯美術館藏有她的《墨蘭圖》等等。
可憐終究女流。
在晚明那個紙醉金迷的、萎靡變態的時代,士大夫大多隻知道尋花問柳,在青樓中逃避人生,空騙的一個個秦淮弱質滿腔熱血,濺滿桃花扇。
姿容絕世、性態澹雅的薛素素一生縱使俠骨柔腸,卻野史屢次被拋棄欺騙,只落得到老歸佛,青燈黃卷。
欲雨時節,獨坐鳳凰樓,雲來雲去,簷上未肯收,可嘆她一張清琴堆雲鬢,千聲琵琶上高樓。
上高樓,梧桐深院客,掩不住平日裡的仙風俠流。
只是秋雨消瘦。
秋雨消瘦,瘦成點點情愁,數不盡的苦澀新增,道不盡的悲恨依舊。
鄉關何處,寒山寺的古鐘悲鳴千年,卻再也無處泊下紅粉行舟。
一任濃情說了,一任恩愛相休。
罷罷罷,奴去也。
把硯調脂,慾海誰為錯?
冰心不言秋。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小貼士
薛素素,字素卿,又字潤卿,蘇州吳縣人,寓居南京,被譽為“明代十能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