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佟麗華 王秀敏
妞妞媽的行為是否屬於家庭暴力，遇到家庭暴力時該怎麼辦
2019年4月8日，“母親踹踢3歲童模女兒”的視頻在網絡上引起熱議。4月10日，一則“妞妞媽道歉”的話題，登上微博熱搜榜第一。童模妞妞因在拍攝現場沒有很好的配合，被媽媽踢踹、大聲訓斥、用衣架打。
3歲的妞妞因長相可愛，性格討喜，是某電商平臺多家童裝店的童模。
2019年4月8日，妞妞在拍攝時被媽媽踢踹的視頻在網絡上曝光。視頻中，妞妞將小籃子放到了地上，沒有擺出指定的拍照姿勢，被媽媽從後面踹了一腳。這一腳，讓瘦小的妞妞往前踉蹌了一下，之後她沒哭沒鬧，又拿起了小籃子。
視頻發佈到網絡後，迅速擴散，引起了網友的憤怒和激烈討論，有網友認為妞妞媽利用孩子賺錢的行為不對。因孩子拍攝時表現不好就打，會給孩子留下心理創傷。
踢踹孩子的視頻被曝光後，受到了各方的關注。2019年4月10日凌晨，面對外界的質疑和譴責，妞妞媽申請微博賬號，發佈了道歉聲明。她在聲明中寫道，妞妞是她的至親，會受到最好的保護和關愛。視頻中，她在教導妞妞時，只是動作稍微大了一些，絕無傷害、虐待之意。
隨後，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妞妞媽解釋說自己很少打孩子，當時已經拍攝了一整天，妞妞總是亂跑，她很焦急，沒有控制好情緒，想踢一腳嚇唬一下妞妞，雖然動作看起來很用力，但落到妞妞身上的力度很小。
對於妞妞媽的解釋，網友似乎並不買賬，認為“踢踹的動作嫻熟，顯然不是第一次打孩子”“家長因孩子調皮，控制不住情緒打孩子可以理解，可是因為拿孩子賺錢而打孩子，令人心寒”。
2019年4月10日當天，在妞妞媽發佈道歉聲明後，又有網友發佈了幾條新的視頻。其中一條視頻的拍攝者說，視頻拍攝於2019年3月初，當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已經拍了一天的妞妞被媽媽強迫繼續拍攝，並用衣架打她，訓斥她。
如果真如視頻拍攝者講的那樣，對於三歲的妞妞來說，她承擔了太多這個年齡不該承擔的辛苦。
另一條視頻是，妞妞沒有按照媽媽的指示，朝鏡頭打招呼，被媽媽揮手嚇唬並訓斥。被訓斥後的妞妞表情立馬發生變化，擠出笑容乖乖打招呼。
網友認為，妞妞媽朝妞妞揮手訓斥她時，妞妞下意識地躲閃、條件反射地縮回手，是妞妞經常捱打才會有的反應。
除了被曝光的視頻，有人說自己曾在現場見過妞妞拍攝，她有時一天要拍上百套衣服，出工早，收工晚。在寒冷的初春，穿著單衣單褲，在大人的指示下襬著各種姿勢拍攝的妞妞，看著讓人心疼。
作為一個三歲的孩子，足夠的睡眠與營養才能保證她茁壯的成長，可是妞妞卻承擔著比大人還要累的工作。對於妞妞超時工作的問題，有童裝店主出面迴應，他們也曾勸過妞妞媽不要給妞妞接太多工作。
“妞妞”事件在網絡上持續發酵，網友關注的焦點大部分集中在妞妞媽暴力對待孩子的行為，以及妞妞作為一個三歲的童模，超時、超強度工作的問題上。
2019年4月10日，電商平臺裡上百家童裝店發出聯合聲明。呼籲規範童模拍攝，推動童模保護。
那麼，妞妞媽的行為究竟是否屬於家庭暴力， 遇到家庭暴力時又該怎麼辦?三歲的妞妞作為一個童模，工作強度之大讓人心疼，童模行業究竟該如何規範?
北京市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主任佟麗華，針對“家庭暴力、童模行業規範問題”進行了相關法律解讀。
對於童模行業的規範問題，國家廣電總局最新發布的《未成年人節目管理規定》，提出了兩個明確的要求，一個是不得讓不滿十週歲的未成年人來做廣告代言人;另外一個是不得製作和傳播，以未成年人或未成年角色進行商業宣傳的非廣告類節目。對利用未成年人進行商業宣傳的活動提出了明確的要求。這對各種節目的製作，尤其是網絡平臺節目的製作，應該是高度關注的。
另外一個是家庭暴力的問題。我們國家制定了《反家庭暴力法》，從立法的角度明確反對家庭暴力，家庭暴力就是違法行為，這點首先要明確。
從處理的層面來說，家庭暴力一般從三個層面來處理。第一個層面，雖然家庭暴力屬於違法行為，但是對於情節比較輕微的，可通過批評教育的方式來解決。不論婦聯也好，當地的司法機關也好，要及時介入瞭解情況，通過批評教育，讓父母意識到這是違法行為，以後改正。另外一個是比較輕微，但需要給予有效預防措施的，比如說法律規定了公安機關可以發佈告誡書，父母的一方也可以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來避免再次發生家庭暴力。當然也可以追究違法者的法律責任，比如行政處罰。如果情節嚴重，可能就要追究嚴厲的法律責任，也就是追究刑事責任，比如虐待罪等。家庭暴力非常嚴重的，或者造成嚴重後果的，兒童的監護人可能被撤銷監護人資格。簡單來說，從家庭暴力的角度來看，它是違法行為，針對這種違法行為的輕重，有不同的處理。
從家庭暴力案件處理的角度來說，不適合通過輿論公開審判的方式來解決。輿論公開審判的方式往往是把一般的家庭暴力嚴重化，撕裂了家庭，也撕裂了親情。應該避免本來可以通過批評教育來解決的問題。家庭暴力問題發生以後，所在地的婦聯也好，司法機關也好，有關部門也好，應該儘快介入，儘快調查處理。看看到底是什麼程度的家庭暴力，是需要通過批評教育來解決，還是應該通過司法機關追究責任來解決。避免通過輿論審判的方式，來解決家庭暴力這種私密範疇內的案件。
【延伸閱讀】
事實上，在司法領域，國際上早已出臺有關未成年人蔘與商業活動的剛性規範。
例如，瑞典立法全面禁止12歲以下兒童拍攝電視廣告，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禁止兒童拍廣告的國家。
韓國也頒佈法規，限制未成年藝人工作時間。根據《大眾文化藝術產業發展法》，韓國所有演藝公司、電視臺禁止讓未成年藝人從事夜間演出、拍攝等演藝活動。該法規定，除非當事人或其監護人同意，未滿15歲的青少年藝人每週工作時間不得超過35小時，15歲以上的未成年藝人每週工作時間不得超過40小時。晚上10時到次日早晨6時，禁止未成年藝人蔘加任何演藝活動。
若發生上述情況，韓國文化體育觀光部將對藝人所屬經紀公司或演藝單位提出勸告;若再犯，將被處以1000萬韓元(約合人民幣6萬元)以下罰款。
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的模特世界，實則極其辛苦。就算是小小年紀的童模，也必須忍耐連大人都難以承受的巨大工作量。有那麼一些時刻，家長和商家都忘了，他們還只是孩子。請勿再消費和透支孩子的純真，還請善待孩子的童年。
（作者王秀敏系《今日說法》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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