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薛秀紅,陝西渭南人,退休職工。

清晨,還在睡夢中被電話鈴聲吵醒了,電話是六哥打來的,告知妗子去世了。近幾年來,也都知道,她老人家的身體狀況不大好。但聞聽這消息,還是感覺很突然,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過與不捨!

我的妗子,叫賢良,個頭不高,頭髮稀少,是一個手腳麻利的普通的農家婦女,但這絲毫不能影響我對她的喜愛,她雖貌不驚人,卻具有常人沒有的智慧。

薛秀紅:賢良妗子

小時候,去外婆家,一看見村口的那棵老槐樹,就高興的喊著:“到了!到了!”村口的這棵老槐樹,粗大的樹幹是中空的,形成個大的樹洞,其大小可容納兩三個孩童,這棵老槐樹就依靠著厚厚的樹皮汲取養分,每年春天長出新芽,到了夏天枝繁葉茂,為過往的行人遮蔭擋雨。我小時候常在樹洞中玩耍。第一次見這棵中空的老槐樹時,也曾問過我母親,老槐樹有多少年了,母親說,沒人知道,只知道你外婆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在樹洞裡藏過貓貓。 我們姊妹幾人,小時候,經常跟隨母親去外婆家,有時候甚至一住數日,外婆家的後院種有好幾種的果樹,有棗樹,蘋果樹,梨樹和石榴樹,春天果樹開花,我們在樹間玩鬧戲嘻,秋天結了果實,我們更是惦記在心。每次來到外婆家,小孩子們都是繞過天井,直奔後院,上樹摘果。在那個物質匱乏,生活條件艱苦的年代,外婆的家,是我們小孩子的樂園。能爭取到跟隨母親去外婆家的機會,真是一件幸事,會興奮好幾天的!

我記事的時候,外婆年歲已高了,印象最深的事情莫過於——送曲璉。這在我們當地是很重要的一個習俗。每年忙罷過後,外婆就會帶著表弟,提著用白色的棉布包袱包裹著的大小不一的幾個鍋盔饃,拄著柺棍,把曲璉送到我家,給外孫送曲璉的這個日子是提前約定好的,我們也早早的等在大門外的路口,迎接外婆的到來,歡天喜地的將外婆迎回家中。外婆送來的曲璉饃,有半扎厚,吃到嘴裡,不光有新鮮麥子的香味,也夾雜著花椒葉的清香,還有點鹹味。不僅是我們家裡的孩子可以享用這一美味,母親還要切幾塊大點的曲璉饃拿出去,分給街坊四鄰,讓大夥也都分享一下自己孃家人的手藝,年年如此,直至每個外孫滿燈為止。

我的記憶裡,外婆身總是穿白布大襟上衣,下著黑色褲子,纏過的一雙小腳上,黑布鞋配著白襪子,永遠都是那樣的乾淨利落。外婆送來的又香又好吃的曲璉饃是家中的兒媳,我的妗子用麥草火烙成的,據說這個火的大小不好掌握,烙曲璉可是個技術活! 待我上學後,去外婆家的次數少了,再往後,外婆不在了,家裡的重擔落在舅舅肩上,除過春節給舅舅妗子拜年,我也忙於學業。去的次數就更少了。

上大一的第二學期,舅舅不幸病故,妗子那年剛43歲,她一人撫養三個孩子(表弟表妹),正是困難的時候,那時候,我家的情況略好些,父母親就常常的接濟妗子一家的生活。 即便如此,妗子給我們八姊妹的送燈和送曲璉的習俗,始終如一的堅持到最後一個送滿為止,對我們也招待上也從未怠慢過,我們仍舊一如既往的喜歡到舅舅家給妗子拜年,我小時候竟然天真的以為,別人家的妗子也叫賢良,長大後才知道,只是我的妗子叫賢良。 我參加工作後,妗子的三個兒女也先後成家,聽父親講,我的表弟在高速路的入口處開辦了超市,慢慢的妗子家的境況漸漸好起來了。 我回到渭南工作後,不久我母親過世。再後來經過村口的老槐樹來到外婆家時,破舊的老房子不見了,呈現在眼前的是新蓋的二層小樓。雖然沒有了外婆,沒有了舅舅,但妗子還在,親情就還在。我常常帶一些土特產去看望我年邁的妗子,坐在一起說小時候我們在外婆家的趣事,笑聲不斷,絲毫沒有違和感。

薛秀紅:賢良妗子

近幾年,表弟在城裡買了新房,妗子也住到了高層上,每年的春節,我都會去看望妗子,和她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說一些舊日的往事,也聊一些外婆家的淵源,從妗子口中得知,我外公是明朝大學者南大吉的後人,這些都是母親不曾告訴我的。有次無意中說起村口的那棵老槐樹,妗子說,樹還在村口,有一年還有個年老的植物學專家,專程前來對老槐樹進行考察研究,後得出結論說,老槐樹的樹齡至少在300年以上。每次妗子知道我要來,都早早地在茶几上擺好水果,坐在在沙發上靜等著我來。 舅舅離世後的三十年間,我的妗子,一個農村婦女,憑藉自己的辛勞,加上她的智慧,家裡的日子和舊時比,不可同日而語,而她的身體健康狀況卻每況愈下,去年一年裡,我都替她捏一把汗,誰知今年她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了了,妗子的過世,我難過,不捨,再也見不到我可親可愛的妗子了! 妗子的後事,表弟是在老宅給過的,簡樸而隆重。

離開的時候,我特地去看了一眼村口的那棵老槐樹,樹幹中空,和小時候見到的沒有兩樣,樹枝上新葉已榆錢般大小,遠遠望去一層新綠,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這棵老槐樹就這樣站立在村口,樹葉綠了又黃,黃了又綠,不知見證了多少代人的更迭!

薛秀紅:賢良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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