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生了我,經過我同意了嗎?”

不完美媽媽 聞香識女人 曾旻 2019-05-16

今天早上在街邊,一位母親和她十來歲的孩子爭吵了起來。母親大概1米55的個子,微胖,一手提溜著幾袋早市買來的蔬菜,另一手拿著豆漿追趕著喂她十來歲的孩子,滿面疲態,散發出抑制不住的煩躁和惱怒的氣氛。

孩子的個子接近母親,但面像幼稚,不像是一個青春期的少年,而更像是早熟的兒童。他手舞足蹈著躲避母親的追趕,但最終被母親用提溜著蔬菜的那隻手給一把抓住。

他們相互嚷嚷著什麼,我沒有聽清,但孩子大聲吼叫出來的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他說:「誰讓你生了我,經過我同意了嗎?」

好像就在這句話之後,母親身體裡的煩躁和惱怒氣氛突然蒸發掉了,整個人洩掉了氣,填充進去的是痛苦和絕望。她鬆開了手,在街邊蜷縮了起來。


這個衝突的場景讓我想起,最近上映的電影《何以為家》。它講述了一個真實的故事:

敘利亞難民贊恩一家人,逃難到黎巴嫩,由於沒有身份,他們一家人過著悲慘的生活。

而贊恩的父母在無力撫養和教育的條件下,還不斷生育子女,讓年幼的贊恩不得不早早出去打零工,承受沉重的生活壓力。在經歷了重重磨難之後,贊恩走上了法庭,狀告自己的父母,理由是:

因為父母生了我

“誰讓你生了我,經過我同意了嗎?”

在走上法庭之前,贊恩在電視節目中激情高昂地發表著自己的觀點,由此而獲得了法律援助,這段令人潸然淚下的獨白,毫不遜色於電影《聞香識女人》的高潮——中尉在學校禮堂的激昂演說。贊恩說道:

我希望大人聽我說

我希望無力撫養孩子的人,別再生了

我只記得暴力、侮辱或毆打

毯子、管子、皮帶

我聽過的最溫柔的一句話是:“滾,婊子的兒子”

“滾,你這垃圾”

生活是一坨屎

不比我的鞋子更值錢

我住的這裡就是地獄

我就像一堆腐爛的肉

我以為只要努力,我們能夠做好人

被所有人愛,尊重

但是上帝不希望我們這樣

他們寧願我們做洗碗工

“誰讓你生了我,經過我同意了嗎?”

更令人潸然淚下的是,這場慷慨激昂的宣言,並不是一場獨白,在法庭上,父親對兒子贊恩的宣言做出了有力的迴應,同樣令人深思,他說:

你有沒有想過,這不是我們的錯

我也是這樣出生,這樣長大的

我做錯了什麼?

如果我有選擇,我可能會比你們所有人都好

這不是我想要的

有人告訴我:“沒有孩子,你就不是男人”

我詛咒結婚的那天,我為什麼要過得這麼悲慘。

“誰讓你生了我,經過我同意了嗎?”

這段父子間的對抗,深深地震撼了我。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當我陷入對生活境遇的不滿,感覺到父母無力保護,甚至處處在拖我後腿的時候。我不止一次地向老天詢問:「為什麼要出生在這樣一個世界,父母為什麼要生下我」。

後來,我開始慢慢明白,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困境。這是所有人類的共同處境——「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生」。

最近李鬆蔚老師在文章中多次傳遞一個觀點:「是否做媽媽,是一件可以選擇的事情」。我想和大家分享的,是這件事情的反面:「是否出生,是一件無法選擇的事情」。

這是一個存在主義的議題。存在主義關注人類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一些「既定事實」。這些「既定事實」無法選擇、無法改變,它是人類存在的一些基本事實。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便是其中一個。

這和當代精神分析視角有些不謀而合,Heidegger認為,人類都處於一種「被拋的狀態」:

我們都被拋入這個世界,沒有權利去選擇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出生。我們的種族膚色、身高體重、親生父母、出生時的家庭環境等等,都是不是我們可以主動選擇的。

沒有人問我們,你希望出生在這對父母,以及他們建立的家庭中嗎?你想出生在這個國家、這個地區、這個民族,或這個地球上的任何地方嗎?你想要獲得黃色皮膚,將來18歲後大約175左右身高、65公斤體重(160/50公斤/女性)這樣一個軀體嗎?甚至,你希望自己在生理上是一位男性/女性嗎?

沒有人徵求我們的意見,我們不得不接受自己要這樣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這個視角是悲觀的、絕望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人類只能悲觀、絕望。

電影中的贊恩就在抗爭,向生育自己的父母抗爭,告訴他們,也向所有無力養育的夫妻吶喊,不要帶給孩子悲劇的生活。不僅引起了重視,也改變了他們一家人的現實處境。

存在主義和現代精神分析的思想也在吶喊:「我知道,你感覺到被拋棄,你感覺置於荒野孤身一人,你很孤獨。我也是,我們都是。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我們的世界。我們被拋到這個世界,需要接受它的存在,為自己的命運負責,去塑造它、重新創造它。」

所以《何以為家》其實是我們每個人的故事,家不是一個可以選擇的地方。從這個視角,我們每個人都是流浪者。但同時,我們每個人都可以選擇流浪何方。

“誰讓你生了我,經過我同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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