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緣》:張愛玲通過它,把通俗小說昇華到了高雅深沉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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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緣》:張愛玲通過它,把通俗小說昇華到了高雅深沉的程序

文|江徐


日子過得真快,對於中年以後的人來講十年八年好像是指逢間的事,可是對於年青人來說,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半生緣》

很多年前,看電視劇版的《半生緣》,因為看得斷斷續續,也就無甚感慨。印象最深的一個橋段是,林心如飾演的曼楨陷入姐姐姐夫的惡毒圈套,那種痛不欲生的慘狀,不禁讓人聯想起當年的紫薇格格遭受容嬤嬤嚴刑逼供時的模樣,讓心痛又憤恨。

最近讀《半生緣》原著,清楚了故事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雖然明白蹉跎與破碎是世間常有之事,圓滿與成全從來難得,看到結局,還是不勝唏噓。

不禁想起兩句歌詞:“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真的,說再過永遠永遠,也依然沒有什麼可以不朽。

《半生緣》:張愛玲通過它,把通俗小說昇華到了高雅深沉的程序

《半生緣》是張愛玲第一部完整的長篇小說,一個虐心的愛情故事,一場無奈的悲歡離合。張愛玲研究專家止庵,如此評價這部作品:“把通俗小說昇華到了高雅深沉的程序。

我覺得,高雅,應該在於文辭的華麗與比喻的別緻;深沉,源於故事人物命運的悲劇性,以及他們對命運各種安排想抗拒卻又只能妥協之後的默然幽咽與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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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版《半生緣》中,吳倩蓮飾演顧曼楨

故事的背景,是抗日戰爭前後的舊上海。顧曼楨是追求獨立的新女性,有文化,有主張,靠工作養活自己。她與同事沈世鈞相識相愛,兩人情投意合,都想著再努力奮鬥幾年,等有了一定的經濟實力,到時憑彼此的能力結婚成家,而不是依賴各自父母。

可是,夜長夢多。曼楨的姐姐曼露,為了拴住花天酒地的丈夫,一時豬油蒙了心,不惜將親妹妹作為討好丈夫的犧牲品。後來,曼楨生下了孩子。再後來,她跟祝鴻才結婚,又離婚。期間發生諸多曲折坎坷、生老病死。戰爭年代,越發身不由己,漂泊不定。

十幾年後過去,曾經那麼情深義重的戀人在紅塵深處重逢,整個世界已是滄海桑田,各自的生活也已是時過境遷了幾回。多想重新回到從前,可是時間無法倒帶,就像曼楨那一句嘆息:“世鈞,我們回不去了。”看似平常的言語,聽來,卻讓人同樣感到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憾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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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故事,並無宏大離奇的場面,從頭到尾充滿日常生活的瑣碎與細節,林林總總,作者以上帝視角、藉助接連不斷的譬喻呈現出來。

作家費勇說:“現代中國作家中,也許只有錢鍾書小說中的譬喻,精彩程度能超過張愛玲。張愛玲的譬喻充滿了真正的女性意識,像一個冷靜的敏銳的旁觀者不經意的述說。

比如,曼楨與世鈞初初相遇的夜晚,月亮“像一顆白淨的蓮子似的月亮,四周白濛濛的發出一圈光”,他倆情至濃處互相交心的那個夜晚,“一個黃色的大月亮,低低地懸在街頭,完全像一盞街燈”。比如,她把曼楨穿著洗得泛白的藍色罩袍的溫雅感覺,比喻為“像一種線裝書的暗藍色封面”。又比如,世鈞站在曼楨身旁時產生的感覺,她形容為“立在一個美麗的深潭的邊緣上,有一點心悸,同時心裡又感到一陣陣的盪漾。”這樣的比方,像落花散於字裡行間,一個接著一個,美妙又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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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世界,也是一個心理和細節的世界。張愛玲對各種人在各種情景下的心理活動,都能體察入微,包括常人往往忽視的微妙的心理角落,她都能關照到。

這一特色,在《半生緣》中表現得非常突出。細細閱讀不難發現,小說的大部分篇幅其實都在進行各種心理描寫。

比如,世均和一位同事在飯館裡與曼楨偶然相遇,三人第一次一起吃飯,大概出於遇見心儀的女性的緊張和在意,拿放筷子,本是一個很小的動作,張愛玲將它鋪展成一場豐富多彩的心理戲份:“世均把筷子接了過來,依舊擱在桌上。擱下之後,忽然一個轉念,桌上這樣油膩的,這一擱下,這雙筷子算是白洗了,我這樣子好像滿不在乎似的,人家給我洗筷子倒彷彿是多事了,反而使她自己覺得她是殷勤過分了。他這樣一想,趕緊又把筷子拿起來,也學她的樣子端端正正架在茶杯上面,而且很小心的把兩隻筷子頭比齊了。其實筷子要是沾髒了也已經髒了,這不是掩人耳目的事麼?”

——這種心理,曾經產生過的人讀到它時,定然能夠會心一笑了。像這樣的心理描寫,在整部小說中同樣俯拾皆是,似落花紛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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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中痴男怨女間,太多的誤會,太多的曲解,冥冥的擦肩與遺失,最終化作命運的捉弄,與時間的殘忍。

於是,故事誕生。

我看一部文學作品,喜歡先去了解作者著寫作品時所處的人生階段、在此前後經歷的人生際遇,在此背景下再去品讀作品,相信會有更深、更可能接近作者當時心境的感受。有時候,與其說解讀故事人物,不如說試著體恤作者本人。對於張愛玲,尤其如是。

張愛玲初寫這部小說,是在1950年前後,延綿中國各地的戰火終於熄滅。男女主角能夠多年後重逢,也是出於為社會主義事業揮灑熱血這樣一個高大上的緣由。

那一年,張愛玲三十歲,和胡蘭成曾經許願“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婚姻已經結束五年。訣別時,她有對他說,今後自己不能再愛,今後只是兀自萎謝。好在,可以通過投入創作將時間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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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與賴雅

1966年,將進知命之年的張愛玲,已經漂洋過海,旅居美國。她的第二任丈夫賴雅當時正身患重病,她需要一邊照料丈夫,一邊寫稿賺錢維持生活。

1968年,小說終於改完——顧曼楨與沈世均這對曾經以為一生一世永不分離的戀人,在因緣巧合下重逢,半生遺憾,半生念想,真是非千言萬語不能言表。只是,人近中年,嚐盡各種愁,春天過去了,夏天過去了,只能嘆一聲天涼好個秋。

所以,這部小說,從起筆到完結,拖拖延延十八年之久,冥冥之中與最初的名字吻合:《十八春》。在這十八年裡,寫故事的人,和故事的人一樣,經歷太多人世變遷,悲歡離合。

彼時,賴雅已經去世,張愛玲從此煢然獨影,在美國公寓過起隱居式生活。直到1995年初秋,一個人默默離開。

半生緣,一世情。愛而不得,離人匆匆。恨而不忘,歲月悠悠。

怪只怪,滾滾紅塵中,遇見只是一時,錯過卻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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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江徐,80後女子,十點讀書籤約作者。煮字療飢,借筆畫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詩情誰與共》。點擊右上角“關注”,收看更多相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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