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稚柳:很奇怪,八大山人平生所服膺的是董其昌

朱耷的成就很晚,他的畫筆,在中年以前,雖已自創格調,但偏於狂怪,不免有些“海氣”。中年以後,修正了過去扁而方的筆勢,善於用禿筆,凝重而圓潤,顯得朴茂酣暢,有特殊的含蓄情味。表達形象,也突出而有情志。是一種新奇獨特的風貌,一種強調了特點的表現。

謝稚柳:很奇怪,八大山人平生所服膺的是董其昌

​清 朱耷 《涉事冊》十開之一 34cm×27cm 榮寶齋藏

他的這種表現方式,尤其在魚、鳥,眼睛很大,有時甚至是方的,黑而圓的眼珠,頂在眼圈的上角,雖然魚和鳥的眼睛,不可能有這樣的情態,但相反地由於這種突出的誇張的描繪,卻增強了它的靈動性和特性。至於聳起了肩,或鼓起了肚子,展開了翅膀,或縮起了頭頸的那些鳥的情態,通過一團團化開的水墨,也突出了它所要表達的部分。其它花竹之類,也是這同一情感之下的表現。而他這種表現的高度能力,正是由於觀察的深刻與感受的積累的藝術幻化,因為,他的雙鉤畫筆,證明他對於鳥的組織與理解,是有全部的準確性的。

謝稚柳:很奇怪,八大山人平生所服膺的是董其昌

​清 朱耷《巖下游魚圖》189cm×71cm 榮寶齋藏

在豪放的水墨畫派之中,在明代的代表作家之中,沈周與陳道復,風格雖然不同,但他們的創作態度,是循規蹈矩的。徐渭不免過於放肆,包含筆墨在內所表現的內容也感到單調。而朱耷的藝術性,在樸拙之中流露著巧妙,它的奇特的生動性、倔強性與創造性,不是一般尋常的想像所能範圍它的。

謝稚柳:很奇怪,八大山人平生所服膺的是董其昌

​清 朱耷 《魚石圖卷》 30cm×150cm

美國克利夫蘭藝術館藏

他的書法造詣,也是奇妙的創造,它的藝術特性,是從側勢、逆勢、歸納到均勢,這一種傲岸不馴的情態,善於用禿筆而格調是雋健的,開了書法中筆勢所未有的情調。其實,他也毫無例外地接收受了晉唐以來法書的傳統典範,而真正形成他這種藝術風貌的,還是受到明王寵的書勢所引發,從而升騰幻化,試以王寵的各種書體來與他相比,不難看出在精神上的密切關係。而在六十以前,卻一手寫董其昌的書體,偶爾也寫黃山谷體。

謝稚柳:很奇怪,八大山人平生所服膺的是董其昌

​清 朱耷《鹿圖》174cm×45cm 榮寶齋藏

很奇怪,八大山人平生所服膺的是董其昌,他的山水,完全從董其昌而來,他自己說明完全臨摹董其昌的畫冊,至今尚流傳於世。直到他的晚年,在書信中,還經常要尋索董其昌的書畫。董其昌的影響,可以產生清六家,也可以產生八大山人,這就足以說明個人內心的感受所發抒各自的靈感,不是絕對由於師承而受到限制約束。八大山人與六家遭遇不同,思想情感殊途,雖在同一影響之下,而發抒藝術創造的特性,就顯得天南地北,不是一家眷屬了。

來源:《謝稚柳談藝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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