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說，與花說（散文）'

人與我相處，都喜我性格開朗。任何話題，只要能帶起一陣風來，我便能順風跟著一起狂奔千里，即便沒風，我也可以順勢幫吹一吹，幫襯一些熱鬧出來。湊熱鬧，我向來都是積極的，但前提是，得先有熱鬧，有人才行。

但更多的時候，我卻只願意把話說給花兒聽。

花與人一樣，並不是都愛來湊我的熱鬧，有些，卻只喜清靜。

這幾盆蘭草，在大廳陪著我，一起對著幾面牆，看日夜燈火交替。每日，看我對著窗外神思，任我淺三句，深三句，神神叨叨，它們碧綠碧綠的，只默不作聲。偶爾，這單一的綠色，也使我覺得審美疲憊，便嘗試把茉莉花搬身邊來，增點樂趣。想來，人總有些喜新厭舊。可只半天，茉莉那花苞就掉了，葉子開始枯萎，半死不活，無奈，只能把它丟回露臺不理，沒兩天，它又自顧自長出新葉子，還開出花來。那花香，一點也不願意給我多聞一下，我也只好識趣地走開。古語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是有他的道理。也罷，因它置氣，只是傷了我心，便只能用‘人無完人’來安慰自己了。它，該也和我想的一樣。

寒蘭，已經在書桌旁默默陪了我三年，它每日看我和腦袋裡的自己，沉思冥想、鬥爭打仗。和花兒相處，是比人相處要自在許多。

走出去，與人交往，若不是親密朋友，鄰里熟人間閒話家常，也只徒耗去時間而已。

我這不愛見天的性格，還是被人診為內向。我想，人總是有很多面的，並不可能都使人瞭解，不被理解，才是對‘人’的正確理解。

和隔壁鄰居，每月也只能見到一兩次，她總是重複同一句話：“又那麼久沒見你，還以為你一直不在家呢。”

而我也總是用相似的話回她。她的關心是熱切的，交流是真誠的。雖然，我心裡有很多話，但都不是她想聽的，更何況她也不會明白，暫時我們在彼此瞭解上都沒有更多創新。

其實，就隔著兩扇門而已。就算再多說兩句，我們的話題也只停留在我的花草上。

那天我告訴她，我又開始研究花草了，研究它們是怎樣的胡思亂想？要怎樣伺候才好？等哪天我研究明白了，我定叫花兒們自己開口說一說。

鄰居笑得愉快，說它們會說話就好了，她的花兒都養死了，那得問問清楚，花兒是不是不喜歡她那雙手？

我當時沉默了一下，猜想她的花兒們可能的幾種死法：吵死的、煩死的、還是鬱悶死的？總之，缺水缺營養餓死是不會的，她是勤快認真的人，想來撐死的可能更多。

我也經歷過花兒奇特的死亡，那盆蟹爪蘭是被我氣死的，還是被我毒死的，直到現在也不能很確定。只記得我好管閒事，用指甲掐了它滿盆凋謝下來的紅花，葉柄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傷口，當時沒在意的，認為植物麼，自愈能力都強。沒半個月，底層的葉子就開始焉了，我給它噴水，給它修剪，都不起作用。陪我看了兩年電視，總也有點感情，突然失了往日風采，我很難過，只好把它搬到露臺上去。

又半年過去，葉子更焉了，一點新芽都沒有，我對著它坐了半個小時，進行了最後的靈魂溝通，終於明白了它的問題，於是把它連根拔起，把那焉了的葉子全部卸去，只留下光桿，把根上的泥土抖落。原來，它所有的根鬚已經腐爛，我用剪刀修剪乾淨，光禿禿的放太陽下暴晒了一天。第二天，換上新的泥土，種到盆裡，澆上水，放在陰涼通風處，一個月後，終於見著新芽了，它活了，長成滿滿一大盆陪在我身邊。

三姐最近心情很不好，她最喜愛的那盆花，也莫名其妙焉了。她帶著絕望，把那盆花抱著爬上樓來，要我死馬當作活馬醫，她反正是不要了。看著這盆棄兒，葉子全耷拉下來，無精打采的，真是惹人可憐又可惜。

我按照老方法處理，這花的心，確實傷的不輕，以後免不了還要多開解它了，它需要點時間來治癒。等到明年開花時，再還給三姐，那時候，想她心情也該好了吧。

和自己的花相處久了，會發現，我的精氣神，就是它們的陽光。

獨處，是我選擇的一種生活方式，放下人前熱鬧，簡單安靜地生活，是多麼幸福。生活中總免不了不順心和很多怪異的目光，也不能事事介懷。花兒們雖不說話，但它們都該懂我。

與人說，與花說，其實並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