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在尼羅河畔各處像點點星光一樣照亮了一個又一個的文化，這些社區和更加廣大的地中海世界之間的聯繫也在不斷增強。

外來移民的到來、本地人的激增，社區與社區之間的摩擦與融合，就彷彿一場力量金屬演唱會上的高歌猛進極速狂飆……

以往嫻靜的農民之中出現了統治階級和戰士階級，為了各種各樣的原因，他們高舉神的徽志，步向戰場。

——這就是我們在涅伽達3期（公元前約3200年前後），或者說前王朝末期，所看到的景象。Egypt will never be the same。

這是一個各路神靈紛紛顯現的年代，如果說之前對神靈的認知是模糊的，那麼到了涅伽達3期，這些神靈就已經用我們所熟知的面貌出現了。

插圖：涅伽達3期的青蛙雕像（圖片來源：Wikimedia Cimmons）

比如上面這個雪花石膏的蛙，很可能是蛙女神海奎特（Heqet，又作赫奎特，赫凱特等）的形象。

在法老時期，這位蛙女神雖然也“開化”了，擁有了女人的身體並穿上了得體的長裙子，但是她的頭部還是蛙。

插圖：丹德拉神廟裡的浮雕（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在丹德拉（Dendra）神廟的浮雕上，我們就看到海奎特和羊頭神克奴姆（Khnum）正在合力塑造法老的靈魂（在很多傳說中海奎特和克奴姆是夫妻，而且同為人類的創造者）。

圖：海奎特和克奴姆，一對奇妙的組合

每個社區都有自己的徽志，有些是一隻神隼，也許就是我們熟悉的荷露斯；有些是兩片羽毛，有些是豺，還有鳥、盾牌、箭等等。

在戰場上，由高舉徽志的勇士們打頭陣，不同部落的首領（也就是法老的雛形）身穿華服、頭戴冠冕，指揮手執梨形棒或燧石刀的士兵們奮勇向前。盔甲這時根本還沒面世，戰鬥註定是你死我亡的。

獲勝的一方得到大量的戰俘，也許還會把敵方的神靈徽志也奪走，帶回自己的宗教場所裡供奉起來。

在凱旋儀式上，首領用梨形棒敲碎戰俘的腦袋，為諸神潑灑祭酒，宰殺壯牛。（就像我們之前在《古埃及文明的開端，王者駕臨埃及》一篇中看到的情景一樣）

在這個時期的一些陶器上和塗鴉上，湧現了好幾個王名（關於法老的王名，上一篇我們有做過非常詳盡的講述《古埃及法老王至少有五個名字！》），統統都是用我們熟悉的“荷露斯某某”的格式書寫的，他們可能是同一個社區裡的統治者，也可能是幾個社區的統治者，甚至也互相攻打過對方。這些統治者的名字都十分簡明扼要，例如有個人叫做“鱷魚”。

“鱷魚”王的荷露斯名

插圖：“鱷魚”王的荷露斯名（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伊裡-荷（Iry-Hor）的荷露斯名

圖：伊裡-荷（Iry-Hor）的荷露斯名（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卡”王的荷露斯名

插圖：“卡”王的荷露斯名（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關於他們，芹菜實在說不出什麼來了，因為他們除了名字啥也沒留下- -。

咳咳反正，這些首領名號的湧現，印證了尼羅河兩岸戰火四起的猜想。

而要更好地講述這些故事，我們就要藉助一件意義重大的文物。下面將要閃亮登場的就是我這次要隆重介紹的：

阿拉克山燧石刀（Gebel-el Arak Knife，或者Dagger from Gebel el-Arak）。

埃及歷史上第一場被記錄下來的戰爭

插圖：阿拉克山燧石刀，現存羅浮宮（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1914年2月，喬治·亞倫·貝內迪（Georges Aaron Bénédite，法國語言學家、埃及學家）向一位開羅的私人古董商替羅浮宮買下了這把燧石刀。

這把刀據說是從埃及的哈瑪瑪特幹谷（Wadi mahahat）西端一個名叫阿拉克山（Gebel-el -Arak，距Abydos阿拜多斯約40公里）的村子裡找到的。

當時，埃及各地的農民都喜歡在自家附近挖寶，然後賣給肯出價錢的歐洲文物蒐集者。

貝內迪立刻認識到這件文物的古老年代以及它不同尋常的意義，1914年3月16日，他寫信給查爾斯·博勒（Charles Boreux，時任羅浮宮埃及文物部負責人），提到這件文物，他寫道：

“……一把古老的象牙柄燧石刀，美極了。這是前王朝雕刻品的傑作……以優雅的技巧、非凡的刀工雕刻而成，擁有不可思議的精緻細節……然而它作為文物的意義還遠超它的藝術價值……”

我們已經說過前王朝時期盛產兩種紀念品：調色板和燧石刀，而這把刀的藝術風格也有著明顯的前王朝風味，因而它被推定為涅伽達2或者3時期的文物。此外，雖然它據稱是被發現於阿拉克山（Gebel-el -Arak）地區，但由於那片地區沒有任何已知的考古遺址，所以羅浮宮認為這把刀實際上極有可能來自阿拜多斯。

這把刀的刀片非常薄，刀片的最大厚度僅為0.25英寸（約0.6釐米）。

插圖：刀身非常薄

刀長7.4英寸（約18.8釐米）。

插圖：刀長7.4英寸

刀片的一側是波紋狀的片狀，另一邊打磨光滑。所有類似的埃及刀具有相同的結構。也許這是一種讓它儘可能趨向於更薄的製作方法。

刀身是以燧石打磨而成的，鑲嵌在象牙雕刻的刀柄上（刀柄的材質也有說是河馬牙齒的，這仍然不能完全確定，並且事實上被找到的時候刀身和刀柄是分開的，在1933年才由這方面的專家Leon Oneééé修復）。

刀片沒有磨損跡象，從工藝水平看來，顯然是用於展示或儀式目的，而不是用於戰鬥，甚至有可能就是部落首領本人專用的。

刀柄的兩面佈滿了浮雕，擁有這麼多值得研究的細節，我們又得搬出放大鏡了。

插圖：刀柄兩面的浮雕

看看線稿會更清晰。

插圖：線稿（圖片來源：sumerianshakespeare）

我們姑且把左邊稱為B面，把右邊稱為A面。

A面

插圖：A面細節

插圖：A面線稿

A面的頂部是一個長著（或者戴著？）大鬍子，貌似還帶著帽子的高大的男性形象，他穿著一件長裙，遮過了他的膝蓋，還圍著皮帶。關於他的這身打扮，貝內迪的信中提到“他穿著一件迦勒底的服裝，他帶的帽子看起來很像是古地亞。”（注：古地亞，Gudea，蘇美爾歷史上一位偉大國王）

插圖：A面細節

這個男人雙臂向外張開，左右手各掐著一頭雄獅的咽喉——他顯然是個孔武有力的傢伙，因為兩隻獅子居然被他抓離了地面，只靠後腿站立著。

這位英雄和兩頭獅子剛好構成了一個左右對稱的畫面。他可能是某位神靈，也可能是獲勝一方的首領。

一百年來，關於這個人的身份已經有很多學術爭論。而幾乎所有關於這把刀的討論都認為這個場景的主題很傾向於“美索不達米亞”或者是“蘇美爾”。因為武士打扮的首領制服左右兩隻野獸這種題材在蘇美爾經常出現，象徵著對自然界的統治，而且圓形帽子、假鬍鬚以及裙子樣式都是典型蘇美爾人特徵。

插圖：和蘇美爾雕像對比

在古埃及的特定時間特定地點發現的類似刀具，有十七把之多。因此在這裡我們又一次看到了之前提過的皮特里爵士“王朝之族”理論（見《不是原住民？前王朝埃及王權統治竟然是從美索不達米亞遷徙而來》）的存在證據。

在英雄和獅子下面，是兩隻面對著面的尖耳朵狗狗，狗狗帶有項圈，應該是家養狗。它們的樣子和卷尾巴讓我們聯想起法老時期很受歡迎的獵犬“特森”。

狗狗中間的那個凸起的東西上鑽了孔，有點類似玉璽上的印鼻，估計是為了把刀柄綁在腰帶上面而設置的——畢竟這麼重要的寶物，弄丟了多心疼啊！

狗狗再往下，是典型的狩獵風情畫：羚羊在漫步，一頭母獅子從後面咬住了一隻可憐的羚羊，還有一隻同樣有項圈的獵犬正在追逐一頭羊或者牛（頭部缺損）。

B面

插圖：B面細節

插圖：B面線稿

B面的信息量就很大了：

在B面的上半部浮雕中，我們看到兩排正在打鬥的人，有些被描繪成光頭的，有些被描繪成長頭髮的，由於蘇美爾的藝術品裡時常把他們的戰士描繪成光頭形象，有些學者認為光頭的代表蘇美爾戰士，而長頭髮的則代表著埃及戰士。

有人掄起梨形棒，有人使用的是燧石刀，有幾個人則是赤手空拳的在搏鬥。站在左邊的光頭戰士明顯是優勝者，而右邊的長髮戰士要麼雙手被反綁，要麼正在被暴揍——他們是戰爭中的弱勢一方。而兩方的戰士都沒穿衣服，只用一個簡單的“護陰套”把小弟弟遮住，顯然都是久經戰場的戰士。

在打鬥的人下方還刻畫了水戰：幾條大船位於三條小船上方，河中還有些可憐人已經淹死了。

看起來，在這場戰爭中，製造出這柄燧石刀的一方獲得了重大勝利，他們在水陸兩場戰爭中都擊敗了敵人。

而由於落水淹死的那些人也是光頭造型，有一些聲音認為這場戰爭描繪的是蘇美爾人帶著武器有備而來進攻了沒有防備的埃及人，雖然戰爭過程中佔盡上風，但最終仍損失慘重，失敗撤離，三條典型埃及造型的船隻完好無損（而那條大船更像是蘇美爾的船隻造型），埃及人守住了他們的陣地。當然這也只是一種假設而已。

插圖：典型埃及船

插圖：蘇美爾儀式用船

船隻在戰爭場面裡第一次出現，這是一場兩棲作戰的海陸大亂鬥。這究竟是埃及的內亂還是外族入侵我們不得而知。

阿拉克山燧石刀的藝術風格和納爾邁調色板是一脈相承的。

連年戰鬥彷彿是文明誕生之前必經的陣痛，戰爭從來都是歷史行進過程中當仁不讓的主角。

插圖：拉美西斯二世殺死利比亞國王，腳踩一名倒下的利比亞士兵屍體

到底他們打了多少場仗，才形成了後來統一的埃及，我們也許永遠無法知道了。但是，這段歲月無疑給埃及人留下了深遠的記憶，甚至荷露斯和塞特的神話也是這樣產生的。

暫時結束戰爭這個殘酷的話題，用一隻萌萌的小動物來結束這篇文章吧。

插圖：涅伽達3期的小雕像，貌似格里芬，有著明顯的隼頭和獅身，但是…沒有翅膀哦（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未完待續

作者：芹菜法老 編輯：Pepi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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