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禎年間,兩廣總督熊文燦剛回府,官服還沒脫呢,就見一人走進屋來叫道:“熊大人,這是幹什麼去?”熊文燦一愣,隨即弓身回道:“原來是李公公駕到。不瞞公公說,我正要去體察民情。這不,剛把官服穿好。”李公公伸出大拇指讚道:“熊大人真是國之棟樑。”熊文燦連忙擺手道:“哪裡哪裡,為我大明天下,大明百姓,我熊文燦幹這些算什麼,不值一提。”說完,看了看李公公說道:“公公找我,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李公公點了點頭說:“是啊,正有事相擾熊大人。”說完坐下後接著說:“皇差難辦啊。”跟著就是長嘆一聲。
原來,這位李公公是崇禎的一個貼身太監,奉旨來這裡採辦珍珠來了。可此刻正是兵荒馬亂、盜匪盡出的時候,誰敢嚷嚷說自己有珍寶,那是找死!所以事情辦得非常困難。眼見離回京覆命的日期越來越近,聽說熊文燦家裡藏著許多奇珍異寶,所以求助熊文燦來了。
熊文燦聽完眼就瞪圓了,叫道:“我熊文燦雖無大才,但卻有滿腔熱血隨時準備為國家拋灑。既然公公提到了這些珍寶,那就實話告訴公公,休想動一下!這些,都是我準備的軍餉。公公你不是不知道,都多少年了,朝廷軍餉還沒出京城,就讓那些大員們瓜分完。我萬般無奈,頂著貪官的罵名才儲備了這些珠寶。我真想不明白,如今外有清兵虎視,內有張獻忠、李自成為寇,皇上不想辦法解決這些事情,還有哪門閒心思弄珍珠。”說完,氣鼓鼓地坐在椅子上。
李公公沒吭聲,嘿嘿笑了起來,突然站起身高聲叫道:“熊文燦,接旨!”熊文燦一愣,跪倒在地。李公公拿出聖旨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加封熊文燦為兵部尚書兼五省軍務總理大臣。欽此!”熊文燦聽完頓時眼就直了。這太意外了,怎麼回事?李公公微微一笑這才說出原因。
自崇禎帝登基後,那日子過得非常難受。他知道現在大明朝處於風雨飄搖中,本指望著朝中大佬們幫幫自己,可哪裡知道,這些大佬拉幫結派,明爭暗鬥,今兒這幫告那派,明兒那派告這幫。不搗亂就算燒高香了。崇禎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把身邊的幾位貼心太監派到幾個名聲較好的地方官那裡去,明著說是為朝廷採辦物資,實際上卻個個都懷揣聖旨,只要確定是真心為國家效力,當場就宣讀聖旨,給予升遷。
第二天李公公便回京覆命去了,由於新任兩廣總督還未任命,熊文燦先暫留。聖旨說到就到,但熊文燦接完聖旨後,卻嚇得面如死灰。原來,崇禎雖把“兵部尚書兼五省軍務總理大臣”大印給了他,卻不讓他到京城去,而是直奔南陽,去剿滅反賊張獻忠!
張獻忠,人送外號:曹操。自起義後用兵如神,勢如破竹。熊文燦知道自己跟張獻忠對仗,那絕對羊送虎口。
這可怎麼辦?熊文燦後悔得腸子都青了。那天我心疼什麼珠寶,裝什麼清官,這下好,把自己的小命都要裝到鬼判官的兜裡去了。一時間,熊文燦急得抓耳撓腮,突然雙眼一亮。心說,我與其送死,還不如裝成個大傻瓜。說不定萬歲一生氣,就免了我這差事。想到此熊文燦抓筆在手,給崇禎就寫去了份奏摺。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奇文之一:《五難,四不可》。
幾天後,這道奏摺飛抵京城。崇禎看完後差點兒沒把鬍子拔下幾根來。這叫什麼玩意兒:“古之用兵者,無不擇時而發。”你不發兵,可張獻忠他發兵,咱都等著挨刀?還有這個,“賊之所憂者,糧也。可將湖南等五省之糧,焚之。賊必敗崩”。真天才,賊人是敗了,可那五省的人也都餓死了!崇禎氣得下旨道:熊文燦,你少給我裝孫子!滅不了張獻忠,我砍你腦袋!
熊文燦接到聖旨後眼淚差點兒沒下來,只得遵旨。常言道,龍生龍,鳳生鳳,奸臣混球會保命。還真是那麼回事。路上,熊文燦第一件事就是花重金招募來了兩千火器兵,充當自己的護衛隊。接著又請來了一位號稱“東山大仙”的算命先生給自己算命。結果是:招撫能成,剿滅必敗!這回熊文燦有了主心骨,來到南陽主戰場後,即刻派人就去招降張獻忠。
轉過天,天大的喜訊傳來——張獻忠投降了!熊文燦樂得直蹦,大筆一揮:撥給了張獻忠兩百萬軍餉作為獎勵。
如此捷報,幾天後就傳到京城。崇禎聽完就傻了,太不可思議了。連忙打開奏摺,頓時龍顏大悅。熊文燦寫道:臣上任前,之所以給萬歲寫那個《五難,四不可》,其實是迷惑張獻忠吶,使他輕視自己變成驕兵。然後,密令左良玉盡出兵馬,把張獻忠圍困在南陽,隨後自己帶著二千火器兵,日夜兼程地趕到,形成了絕對優勢,迫使張獻忠投降。崇禎看得是連呼天才,即刻命李公公代表朝廷前去勞軍!
見到李公公後,熊文燦自然是設宴款待。喝得正高興間李公公說道:“熊大人果真是國之棟樑,招降了張獻忠,真是國家大幸!”
誰料,熊文燦卻一臉愁苦地搖著頭說道:“公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張獻忠雖降,但還有許多事未了。目前最急迫的就是,我要想盡一切辦法安撫這些人,不能絲毫放鬆。使他們最終成為我大明的虎狼之師,隨時聽候萬歲調遣,拉到北方痛擊清兵!”
李公公聽得連連點頭,讚道:“熊大人深思熟慮,滿朝文武無人能及。我回去一定如實稟告萬歲。”說完嘆了口氣道:“看來,熊大人還是暫時離不開這裡啊。”
熊文燦聽完這話,一絲得意的笑容在臉上一閃即過。原來,熊文燦吃了次虧後,就長心眼了。知道李公公是崇禎的心腹,此次前來勞軍,說不定是想讓自己跟清兵打仗去,因此熊文燦耍了這個小聰明搪塞了過去。
還真讓熊文燦猜對了。崇禎確實是這意思,聽完李公公的回稟後,點頭說道:“熊文燦想得周全,就不要調動他了。不是李自成被洪承疇打垮了嗎,就讓洪承疇去吧!”
幾天後,熊文燦得知這個消息後,長出一口氣。就這樣,一晃半年多過去了。這天,熊文燦在府內花天酒地的行樂呢,突然陣陣喊殺聲傳來,熊文燦嚇得急忙喊火槍隊保護。
火槍隊聽傳進了門,還沒等熊文燦下令,就齊刷刷地端起火槍,對準了熊文燦。熊文燦大怒。他罵道:“混賬東西,打誰呢?錯啦。”他的話音剛落,就聽一陣大笑,只見張獻忠走了進來,說道:“沒打錯,打的就是你!”
原來,張獻忠是詐降!在半年前,也就是熊文燦奉旨剿賊忙著請大仙算命的時候,明將左良玉在南陽和張獻忠展開了一場生死大戰。這一仗,把張獻忠打得慘敗。左良玉正待發動最後一擊時,熊文燦“及時”趕到。不聽良言,不顧反對,不看事實,不講道理,就認準了大仙的仙言——派人去招降張獻忠。
張獻忠正愁得想撞牆呢。突然聽說明使持書勸降來了。張獻忠轉了轉眼珠,讓來人進來,先虛張聲勢了一番,然後壯著膽子,提出了兩個條件。第一,給二百萬銀兩作為獎賞。第二,不得遣散、分解我的隊伍。如果答應我就投降!
熊文燦辦事效率真快,當天就同意了。張獻忠大驚,一打聽才知道,明軍來了一位新主帥,名叫熊文燦、不但獨掌了兵權,還把左良玉給氣走了。張獻忠聽完笑得彎了腰,心說:真是天助我老張!
就這樣,張獻忠名義上雖歸順了,卻保住了自己的隊伍。用熊文燦給的那二百萬兩軍餉招兵買馬,並和李自成祕密接觸。得知李自成現狀堪憂後,將數千馬匹,盔甲資助給了李自成。熊文燦幹什麼呢?忙!忙著花天酒地的行樂呢。如此半年後,張獻忠修養了過來,再舉義旗!而熊文燦的火槍隊早把他恨得牙根癢癢,聽聞張獻忠再次興兵,立刻就歸順了張獻忠。
熊文燦眼望著張獻忠,嚇得一聲大叫,暈了過去。
一個月後,熊文燦像乞丐似的跪在金鑾殿內,原來張獻忠並沒有殺他。崇禎氣得臉都綠了,喊道:“推出去!給我斬!”
午門外,隨著鬼頭刀的劈落,歷史上的一出滑稽劇——熊文燦剿賊,也就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