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往事前傳:大哥變腦殘

張嶽 葫蘆 故事 犀利六哥 犀利六哥 2017-09-12

剛才盤旋在整個人工湖上空的嘶吼和怒罵聲全停了,一片寂靜,就剩下了嗚嗚的風聲。

天空越來越陰沉,像東霸天和盧鬆的臉一樣陰沉。

這倆人的胸脯都劇烈起伏,但誰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對視著。土匪大院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盧鬆身後,東郊的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聚在了東霸天的身後。東霸天和盧鬆都回頭,他們在清點自己的兄弟,看看有沒有人死。

還好,一個都沒死,萬幸。但是這群剛才還乾淨利落的兄弟,身上都沾滿了血汙和泥汙。身受重傷的應該不少。郝土匪已經站不起來了,坐在冰面上手捂著膝蓋,他的膝蓋和胳膊應該都遭到了鋼管的重擊,胳膊肯定是斷了,腿具體怎麼樣還不知道。陳大光的眼眶子裂了,鼻子在不停的流血,止不住。其它臉上、腦袋殼子上有刀傷的人不在少數,基本70%的人都掛了彩。

綜合而言,東霸天的人更顯狼狽。因為,東霸天的人都是光頭,被菜刀剁在了頭皮上以後,立馬就是個大血溝子,血從額頭上往下淌。

不過打群架好像有這麼個自然規律:看起來最狼狽而且渾身都是血的,反而通常都不是傷的最重的。什麼樣的最可怕?最可怕的通常都是看起來表面沒什麼傷,但是回家以後覺得腦袋迷糊、疼、發沉,過幾天去醫院以後在醫院住了三天院,然後一命嗚呼,像是陳大光這樣太陽穴上被盧鬆掄了一鋼管的人,現在看起來是沒什麼大事兒,但是也許三天以後他就得進醫院。再就是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傷,到了醫院一查:脾被踢碎了。

成天打群架的東霸天和盧鬆自然深諳其中門道。

盧鬆先說話了:“傷的重的,都送去醫院。”

“該走的都走,我和他的問題我們倆解決。”東霸天說。

兩位江湖大哥在沒有經過任何溝通的前提下,達成了共識:這架不能打下去了,畢竟是在鬥氣,不是開屠殺大會,只要再打兩分鐘,這群打紅了眼的人的斧子就該朝脖子上掄了,那槍刺就該朝心臟上紮了,一分鐘就得死一個,至少。

“聽話,該去醫院的去醫院。行動不方便的找個人送,胡司令,帶他們走。”東霸天說。

“別跟他們去一家醫院。”

“從這出去以後,誰也不許動手,把傢伙都給扔到這!”

叮噹的一通亂響,湖面上扔下了十幾把斧子、鋼管、槍刺。不僅僅是東霸天的人在扔,土匪大院的人也在扔。

這兩個江湖大哥的權威盡顯無遺,他倆都說不打了,剛才那些已經想要人命的弟兄們齊齊罷手。讓他們走,他們真就扔下傢伙走,沒一個敢吵著要繼續打的。

這才是真正的江湖大哥。身手好下手狠有什麼用?再好再狠也不過是一個人。真想成為江湖大哥,就要在小弟面前擁有絕對的權威,說一不二!在東霸天和盧鬆之後,我市再也沒出現過如此有權威的大哥,就連日後的李老棍子、趙紅兵、張嶽也全不行,他們都管不太住手下。

走的人分兩類。一類是傷得重的,另一類是被剛才的惡戰嚇得肝顫的。雖然這兩群硬茬子表現出來都是凶悍,但是膽小的還是不在少數。有些時候人在危險當時不覺得害怕,冷靜下來一分鐘開始後怕。這些人絕大多數都在後怕:我剛才要是一紅眼殺了人怎麼辦?我要是剛才被那斧子掄到脖子上怎麼辦?

人都是肉長的,除了東霸天這樣有點喜歡自虐的人以外,有幾個人能做到經歷了剛才那大場面事後不哆嗦的?沒幾個。

土匪大院的人從公園的正門出去了,東霸天的人從公園的後門出去了。剛才追人追得遠而且沒受傷的人也陸續都回來了,各自站在自己的大哥身後。盧鬆和東霸天身後,各站了二十多人。

冰面上,除了血汙,還有沾了血的凶器。

寒風中,盧鬆又說話了:“這事兒,本來是咱們倆的事兒,不該牽扯這麼多兄弟。”

“對,就是咱們倆的事兒。”東霸天順過了氣,剛才他差點兒被盧鬆掐死。

“再打下去,損傷太大,誰都是爹媽生的,憑啥給咱們倆玩命。這樣吧,咱們倆單挑吧!”

“行!”

“兄弟們,把傢伙都扔了,全扔!”

“扔!看我們倆的。”

“姓馮的,敢立個生死狀嗎?”

“立!”

那個年代不但農民法律意識淡薄,就連城市人法律意識也相當淡薄,盧鬆和東霸天都以為只要立個生死狀,那麼法律就不會追究。其實咱們中華人民共和國啥時候承認過“生死狀”這東西啊!

可是連個筆桿子都沒有,拿啥立生死狀啊?這些人都是拿凶器來的,誰打架還帶管筆過來?

“你們聽著,我和盧鬆立了生死狀,誰死誰倒黴。”

“誰死誰倒黴!”盧鬆兩條又黑又重的眼眉揚了揚,可著嗓子重複了一遍。

“都退後!”

湖面的中間,就留下了東霸天和盧鬆倆人。

“文鬥還是武鬥?!”盧鬆問。

盧鬆居然想到了文鬥!

啥叫武鬥?!倆人拿相同的武器火磕,誰把誰幹倒誰牛逼。就是剛才那打法,那就叫武鬥。

啥叫文鬥?!倆人拿相同的武器,你給我來一下,然後我再給你來一下,規則是誰也不許擋,誰也不許躲,誰也不許兩連擊,誰先倒下了或者誰服軟了誰輸。

看來盧鬆這人就是愛耍光棍。昨天耍光棍沒能耍過東霸天,今天還要耍光棍!文鬥不是耍光棍是幹什麼?據說,在這次文鬥之後,文鬥開始在我市的混子間流行。但只流行了一年,八三之後,我市再也沒人文鬥過。因為文鬥這東西,一個巴掌拍不響,起碼得倆亡命徒才行。而且,文鬥這東西似乎也不太適合情感和心智健全的人,正常人誰幹這事兒啊!?

幹這事兒的人都是半個瘋子。

但不管怎麼說,東霸天跟盧鬆這場文鬥雖然無數次被模仿,但是卻從未被超越。這是一個高度,一個高峰,這高峰由這兩位江湖大哥共同締造,缺了誰都不行,換了誰都不行。

“文鬥!武鬥你不是我的對手!”

“文鬥就文鬥!”

“你把我幹倒了,那倆娘們兒還歸你!”東霸天指了指人造山。

“痛快!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剛剛追打完一個東霸天小弟回來的張嶽親眼目睹了全過程,褲管子上全是雪泥的張嶽站在半山腰看的這場文鬥,能讓張嶽這樣的狼崽子都嚇一跳的單挑是什麼?只有這一場。張嶽還說,盧鬆動起手來那氣勢,看起來真不像是1米55的,倒像是1米85的,站在將近1米8的東霸天面前,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哪兒弱。

“你先來!”東霸天這人從不佔便宜。

盧鬆從湖面上撿起了一把槍刺:“這東西怎麼樣?”

東霸天也撿起來一把:“行!”

都是五六制式槍刺焊了個把,從外觀到鋒利程度都差不多,的確是誰也不吃虧。

“朝這兒掄!行不!?”盧鬆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殼子。

“行!”東霸天向來是來者不拒,有人劃出個道道來他就敢玩兒。

可能有人會問:這倆人這光棍耍得也不行啊!要是真耍光棍,乾脆拿把斧子朝對方腦袋上剁唄,卯足了勁瞄準了來一下肯定乾死!

二狗要說的是:這是文鬥,要是誰朝對方腦袋幹一下,那對方還有還手的機會嗎?一下就結束了,沒的玩兒。再說,凌遲處死和砍頭哪個狠?肯定是凌遲處死啊!

這倆人玩兒的,就是接近於凌遲處死的遊戲。槍刺這東西是捅人的,拿來砍人雖然也很鋒利,但是顯然沒砍刀厲害。

“來吧!朝這!”東霸天指了指自己新剃的光頭。東霸天的光頭錚亮,連個疤瘌都沒有。

東霸天話音兒沒落,盧鬆那一槍刺已經掄了下來,結結實實地剁在了東霸天的光頭上。

“哎……”

沒怎麼防備的東霸天居然哼了一聲還退了一步。血頓時就從東霸天的腦瓜頂上淌了下來,順著腦門子就往下淌,一直淌進了東霸天的眼睛。東霸天伸手擦了擦,半天都沒還擊。大家都說其實盧鬆第一下就把東霸天給砍糊塗了,盧鬆個子小可勁兒真不小,東霸天捱了這一下以後半天都沒找到北在哪兒。

盧鬆把腦袋上戴著的倆耳朵的藍色棉帽子往地上一摔:“來吧!該你了!”

半分鐘後,東霸天終於一槍刺掄出去,剁在了盧鬆的腦瓜殼子正中間。

盧鬆也哼了一聲。

血都沒擦,盧鬆回手就掄了東霸天一槍刺。

東霸天這次也沒停頓,回手又掄了盧鬆一槍刺。節奏明顯加快了,倆人都紅眼了。

盧鬆又一槍刺掄在東霸天腦門子上。

東霸天再給盧鬆來一下。

……這倆人連哼都不哼了,你一下,我一下。東霸天勝在力氣大,盧鬆勝在抗打。

最後一下是東霸天掄的,掄完以後盧鬆停手了。

人們後來都說東霸天和盧鬆那次對掄了20多刀,盧鬆頂不住了,停下來了。

站在半山腰的張嶽數得一清二楚:這倆人各掄了九刀,而且停下來的原因不是盧鬆抗不住了,而是這倆人眼睛裡全是淌進去的血,啥都看不見了,最後那三、四下這倆人都是閉著眼睛掄的。

倆人的腦袋,都變成了血葫蘆。啥叫血葫蘆?就是整個腦袋都是血,沒一個地方不帶血,比鬼片還鬼片。

盧鬆擦眼睛,東霸天也擦眼睛。擦也沒用,剛擦完,血就又淌了下來。

這時候,觀戰的人肝都顫了,剩下來觀戰的,都是剛才惡戰肝都沒顫的,但現在,沒法不顫。誰沒見過玩命的?誰見過這麼玩命的?

這倆人這玩法有點嚇人,倆血葫蘆腦袋晃盪在這冬日的下午,顯得格外詭異。看得人人都心驚肉跳。

“乾脆咱們雙手掄吧!”盧鬆說。

“行!”東霸天似乎比盧鬆傷的嚴重,晃晃噹噹,有點兒站不穩了。

盧鬆和東霸天對砍都砍糊塗了,都忘了一件事兒:東霸天昨天的光棍耍得過分了,現在左側的胳膊根本掄不起來。要是盧鬆記著這事兒,他肯定不能佔東霸天這便宜。東霸天要是記著這事兒,也不能答應。

個子不高的盧鬆蹦亂起來,雙手掄圓了槍刺,力闢華山似的剁在了東霸天的頭上!泰山壓頂!

“嗷……”方圓一公里都能聽見東霸天的這聲粗重的吼聲,這聲是從鼻腔和口腔一起發出的,像是臨斷氣的人的那種吼聲。

據說東霸天像喝多了似的“咣,咣,咣”倒退了三步,眼看就要摔倒,槍刺的尖兒扎到了冰封的湖面上。

扎住了,半躬著身子的東霸天還是沒倒,但是意識肯定已經模糊了。因為,東霸天拿著槍刺拄在冰面上足足半分鐘沒動。

東北往事前傳:大哥變腦殘

不是不想動,是一動就得跌倒。

“姓馮的,你還行嗎?!”盧鬆又擦了一下眼睛上的血,嗓門明顯沒以前那麼洪亮了。

據說盧鬆這句話還沒落地,東霸天“霍”的起身衝了過來,伴隨著天崩地裂的一聲“呀!!!!”,單手掄起到槍刺重重的剁在了盧鬆的腦殼上。

盧鬆連哼都沒哼一聲,當場倒地。

張嶽看見了東霸天把盧鬆剁倒後還呲著的兩排白森森的牙,這兩排白森森的牙在東霸天那全是鮮血的臉上,格外的刺眼。

最後這一下,東霸天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剁完盧鬆以後,他自己腿一軟,也要倒,又是一槍刺紮在了冰面兒上,又沒倒,他那哈喇子拌著腦袋上淌下的血,一滴接著一滴的滴答到了冰面上。

爺們兒就得戳著,死也得戳著。

胡司令趕緊扶住東霸天,不扶東霸天,東霸天隨時都可能倒。

土匪大院的人扶起了盧鬆,但是盧鬆的意識顯然還沒清醒,腿還是軟的,不使勁扶著肯定馬上又倒。

在東霸天和盧鬆對砍的時候,沒一個人說話,沒一個人助威也沒一個人罵。

此時分出了勝負,還是沒人說話。

東霸天一說話就流口水:“盧鬆……明天前,一千塊錢。”

“……”盧鬆半睜著眼睛,沒回話。

“走……”

東霸天是被人架出去的,直接架到了醫院縫針。

盧鬆基本上被人抬出去的,也直接進了醫院。

這次文鬥過後,我市的江湖中出現了第二個“50後”腦殘,誰啊?!盧鬆啊!此腦殘非彼腦殘。啥叫腦殘啊?最堅硬的頭蓋骨被砍壞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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