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養了殺人犯的兒子,然後噩夢開始了

張俊 故事 三岸流雲的故事 2017-07-17

1.

中午,丁娜放了學,推著自行車準備回家。剛走出校門,就聽見有人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咱村的丁小芹死了。

丁娜循著聲出了校門,見不遠處的河邊密密麻麻圍了一群人。警察也來了不少,在河邊走來走去。

丁娜擠不進去,就騎著車先回了家。

她父母正在門口皺眉張望,見丁娜回來,鬆了口氣。

聽說河裡溺死了個女孩子,我們嚇壞了。母親說。

是丁小芹。丁娜說,好像是被強姦後又殺掉的,屍體浮上來了。好多人在看呢。

這什麼世道?她母親說著,趕緊張羅著讓她吃飯,她下午還有課。

丁娜是家裡的獨女,她母親45歲才生下了她。等她高中畢業就讓她回了家,留在村裡做了小學教師。

回去半年,父母給她訂了婚事,招的上門女婿,跟隔壁麗麗家的女婿張俊還是同鄉。

她不願意,可是拗不過父母,還是結了婚,如今她22歲,已經結婚四年了。沒有孩子。

隔壁的莉莉只比她大兩歲,已經有了個六歲的兒子。莉莉在孩子兩歲的時候就因為胃穿孔死了。

這幾年,都是丁娜幫著照顧孩子。張俊在附近的鄉鎮找活兒幹,忙的時候就把孩子託付給她。

孩子親熱地叫著姑姑。整天圍在丁娜身後轉。丁娜非常喜歡孩子,把他當成親兒子一樣看待。

吃完飯,丁娜推自行車準備走,這時警察進了門,說要了解一些情況。

丁娜出來一看張俊的門前圍了一大群人,才知道警察把張俊鎖定為了嫌疑人。

有人說,昨天晚上看見張俊很晚才回來,走路趔趔趄趄的樣子,你們看見了嗎?

丁娜和父母都搖頭。孩子躲在丁娜身後,緊緊地抓住她的衣角。

村裡人說,張俊和丁小芹家有多年的積怨,你跟張俊是多年的鄰居,他平時為人怎麼樣?警察又問。

有積怨這個她是知道的,因為兩家的地緊挨著。有時麥收的時候,丁小芹的車軋倒了張俊地裡的麥子,或者是趕上哪年雨水多,地裡澇的時候,丁小芹偷往他地裡放水,為這些兩家沒少吵架。丁小芹雖不過20歲,在村裡卻是出了名的潑辣。張俊這個人她知道,老實得有點窩囊,平時吵吵兩句也就算了,強姦殺人這種事是萬萬不敢做的。

這時候一個警察跑來,兩個人咕噥了一會兒,就見張俊被推著上了警車。

孩子這時從她身後跑了出來,大哭著叫爸爸,爸爸。

丁娜拽過孩子,有些急了,你們也替張俊說句話啊,他是幹那種事的人嗎?

死一般的寂靜。丁娜望著圍觀的人,個個都像雕塑一樣,冷著眼,木著身體,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句話。

警車轟鳴著走了,大家松下神來。

沒想到,看著老實巴交的張俊也敢做這種事。

誰知道呢?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老實人就沒有被逼急的時候?

剩下個幾歲的孩子,也夠可憐的,這麼小就沒了爹媽。

丁娜正在愣神,聽到“孩子”兩個字,立刻緩了過來。是啊,孩子,應該怎麼辦呢?

她的兩個姨媽在莉莉剛去世的時候就不想管,現在張俊出了這種事,他們更是避之不及吧?

果然,孩子最後被福利院的人接走了。

她收養了殺人犯的兒子,然後噩夢開始了

沒了孩子,丁娜放學回了家,望著空蕩蕩的院子,心裡也空落落的。她想起以前,孩子在這裡,每天家裡有說有笑的,生活也有了生機。現在,三個大人,大眼瞪小眼。說不出的冷寂。

丁娜打電話跟丈夫商量想收養孩子的事。

洋洋跟了我好幾年了,有感情了,再說,咱又一直沒有。

丈夫同意了。

再問父母,自然也是願意的。丁娜馬上四處奔波,跑這件事。

終於把孩子接回來了。

村裡人看見了,都驚得張大了嘴。

收養張俊的孩子,她不怕丁小芹家跟她結仇嗎?她家可不好惹。人們私下議論。

2.

果然,這天丁娜剛進門,就見丁小芹的母親來了。

把這小崽子弄走,整天在我眼前晃,讓我想起他那個殺人犯的爹。她揚著臉說道。

他爸做下的孽跟孩子有什麼關係,他這麼小,讓他去哪兒呢。再說……母親哀求道。

我管他去哪兒,死了才好呢。反正就不能在這裡礙我們家的眼。她叉起了腰。

丁娜沒有說話,走進屋裡拿出一個紙袋子。這是我們收養洋洋的手續,一切都合理合法,你要是不服的話,可以去告我。

丁小芹她媽氣哼哼地走了。

孩子轉年到了七歲,該上小學了。丁娜就每天帶他上下學。

這天課間的時候,她正在辦公室備課,有個老師跑進來,丁老師,丁洋洋跟人打架呢。你快去看看吧。

她急忙衝出去,見班主任已經把兩個扭打在一起的孩子拉開了。

就是小孩子之間鬧著玩,沒事的。班主任說道。

姑姑,他說我爸是畜生。丁洋洋抿了一把鼻子上的血哭道,他還說我是狗崽子。

男孩抱著胳膊,理直氣壯,他爸就是畜生,他就是狗崽子,沒人要的狗崽子。

丁娜急了,抬手扇了男孩一巴掌。班主任愣住了。

晚上,丁娜準備去男孩家道歉,還沒出門,男孩的父母就找來了。我們從小捨不得碰孩子一個手指頭,他就隨口亂說了句話,就挨你這麼一大巴掌。你是這小子的親媽嗎?這麼護犢子。再說了,一個強姦犯的孩子,大了也是一樣的禍害。

丁娜說,我生氣打了孩子是我的不對,我跟你們道歉。但是孩子是無辜的,你們這麼說他,他心裡有多受傷你們知道嗎?

切,上樑不正下樑歪。看他長大了能成什麼東西。那家人扭著頭走了。

她收養了殺人犯的兒子,然後噩夢開始了

漸漸地,村裡傳出了風言風語,說丁娜跟張俊的關係早就不正常。她常趁著自己男人不在家,跟張俊一起鬼混。

這天晚上,丁娜剛進院子,就見父親黑著臉坐在門檻上抽菸,人家說夏天你夜夜呆在麥場裡,和那殺人犯鬼混,是不是?

什麼?丁娜氣道,咱家就我一個壯勞力,我不看著麥子誰去看去?外面那些人亂嚼舌頭也就算了,您也不相信我嗎?

不是不信,人家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再說,你以前跟那殺人犯走得也忒近了些。

走的近?我男人常年在外打工,你們又多病多災,地裡的活我實在幹不過來就讓人搭把手幫一下,這樣也算走得近?丁娜氣哭了。

過了幾天,張輝回來了,進了門見到丁娜,就一巴掌掄了過去。你乾的好事,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賺錢,你卻在家裡養漢子。還非要收養他的狗崽子,你說你是不是早就跟那個殺人犯好上了?

丁娜擦擦嘴角的血。他是你的同鄉,咱又鄰居這麼多年,你相信他殺人嗎?就算他殺了人,孩子也該死嗎?

我不管,把他孩子弄走,要不咱就離婚。

男人撂下這句話就走了。

最後,丁娜離了婚。

丁娜的父母整天以淚洗面,求著丁娜把孩子送走。丁娜望著孩子乞求的眼神,忍不下心。

眼看到春節了,校長讓丁娜去辦公室一趟。

她收到了辭退書。

從此,丁娜工作的重心就回到了地裡。

3.

丁娜沒日沒夜地在地裡幹活。丁洋洋也很懂事,有時候她回來晚了,他就自己先睡下了。小小的身體蜷縮在一起。有時候臉上胳膊上還帶著傷。

她看到孩子,心裡所有的委屈和憤恨就全都化成了柔軟。

流言蜚語和冰冷的眼神殺不死她,她就像棵倔強的野草,堅韌地挺著。

父親卻開始臥床不起,漸漸地,水米不進,不上三個月就走了。

出殯那天,她和母親跪遍了親戚宗族,誰也不肯來。

我們丟不起這個人。他們說。

黃沙漫天,只有她和母親給父親送了葬。兩個人用盡平生力氣,才將棺材埋到地下。

你爸他死不瞑目。你讓他怎麼有臉去見祖宗。母親哭道。淚水和白髮粘在臉上,瘦削不見人形。

夜裡她聽見母親嚶嚶地哭泣聲。睜著眼睛到半夜。

姑姑,你怎麼還不睡?洋洋問她。

她抱住孩子,無聲地哭了。

第二天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地裡回來。

剛推開門,就聽見洋洋的哭聲。

她跑到後院,見母親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腳邊是一瓶空了的樂果。

從此,她又變成了那個為了殺人犯,把自己父母活活氣死的不孝子,壞女人。

這天她正在地裡給玉米撒化肥,丁洋洋也拎個小桶跟在她後面撒。汗水浸溼了兩人的衣衫。

這時突然一陣大雨傾盆而下,灌的孩子不能呼吸。

她匆忙抱著孩子從地裡出來。見本家的三叔正開著三輪車從這裡經過,她大喊道,三叔,雨太大啦,您把孩子捎上行嗎?

三叔瞥了她一眼,開著車揚長而去。

她只好把孩子放在牛車上,緊趕慢趕回家。

孩子燒了好幾天,把她嚇得每夜不敢睡覺,睜著大眼看著孩子。

她收養了殺人犯的兒子,然後噩夢開始了

麥子收完了,她趕著牛車去鎮上賣糧食。拿著鐵鍬往下扒拉時,一個男人過來,在她屁股上使勁捏了一把。

她火了,揮起鐵鍬給了他一下子。男人被戳到了地下。

他叫道,你裝什麼純情啊,當了婊子還想立貞潔牌坊,我呸。

賣糧食的人聚了一大群,在一片鬨笑聲中,丁娜推開人群,朝著河邊跑去。

剛來到河邊,她看見一群男孩子在那裡瘋狂叫喊。一個孩子拼命掙扎著。

她猛地一驚,衝了下去。見兩個孩子正在使勁把洋洋的頭往水裡按。洋洋奮力掙扎著,周圍的孩子則拍手叫好。

她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就朝那群人扔了過去。

他們停下了,轉頭望著她。

你們這些王八蛋給我聽好了,要是你們以後再欺負丁洋洋,我就到你們家,把你們全家都殺了,一個不剩。她緊緊地咬著牙說道。

那些男孩愣了一下,然後四散跑開了。

她哆嗦著身體,把丁洋洋抱在懷裡,有姑姑在,不會再讓人欺負你。

從此,村裡人再也見不到那個說話輕聲細語的丁娜了。她像頭母狼一樣,冷冷地望著每一個從她和孩子身邊經過的人,

她常常拿著一把鐮刀,四處轉悠。她常常去丁洋洋的學校門口轉悠。

人們都說她瘋了。

丁洋洋再也沒受過欺負。他知道,他們都怕他姑姑。

4.

丁洋洋十六歲,考上了縣一中。丁娜拿著錄取通知書,又哭又笑。

這些年來,她已經完全是個農村婦女的樣子,皺紋爬滿臉,胳膊老粗。說話粗聲大氣。

這天,她在院子裡提著菜刀四處追雞,她要給孩子補補,他太瘦了。

這時,門外衝進來一個人,她一看,竟是三嬸兒。

十年了,她家再也沒來過一個人。

娜娜,那個,那個,張俊回來了。三嬸兒邊喘邊說道。

菜刀哐噹一聲落在了地上。丁洋洋跑了出來,姑姑,怎麼了?

她領著孩子的手走了出去,見前面圍著一群人,她大力推開他們,見到了張俊。又瘦又老。

洋洋,快喊爸爸,你爸爸回來了。丁娜說道,然後她推開人群,跑了出去。

丁洋洋找到她的時候,她趴在河邊,哭成了淚人。

有知情人說,殺丁小芹的人抓到了,是鄰村的,他去年又殺了一個,警察逮到他時,他自己供出來的。

十年冤獄,一朝解放。那人說,他得到了大筆的賠償金。

張俊蒼老許多,但見到長大的兒子,笑著抹掉了臉上的淚。

村裡人決定給他擺幾桌宴席,說他受了這麼多年的苦,應該樂呵一下,去去身上的晦氣。叫他不要拒絕。

那天全村的人都去了,無論男女老少。大家都舉杯祝賀張俊洗清了冤屈。

真是老天開眼。有人說。

這下你可算是苦盡甘來了,兒子也考上了一中,以後等著享福吧。有人說。

這些年也虧了丁娜給你養孩子。她一個女人,拉扯孩子可不容易。有人說。

這時候,大家都想到了丁娜。但是她沒來。

張俊站起來對大家鞠躬。說,謝謝。眼淚流了一臉。

後來的日子。張俊家就沒斷過人,有送雞蛋的,有來祝賀孩子的,還有提親的。

丁娜呢,誰也沒再見過。

後來,人們陸陸續續的得到消息。說丁娜把房子賣了,她家的地也全給了村委。

至於丁娜去哪兒了,誰也不知道。她從此只活在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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