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師之師:袁煥仙二三事(餘世存)

懷師之師:袁煥仙二三事(餘世存)

懷師之師丨袁煥仙二三事(餘世存)

編按:作者一九六九年生,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被稱為詩人學者、思想家、作家。

近年的民國熱

對一般讀者而言,民國熱似乎已經窮盡了民國的人物和事件。但對歷史和民族生活而言,對民國人物的讀解仍有很大餘地。曾有論者說,當代的民國熱仍是意識形態式的,對社會主流地帶的政治經濟文化人物過於關注;而對那些邊緣者、特立獨行之士、對華夏文化各類生活方式的傳承和踐行者的關注非常不夠。這一評述相當精深。從這一角度看近現代中國,還有相當多的空白有待今人挖掘填充。以儒釋道文化的傳承而言,袁煥仙先生的人生功德就值得今人瞭解。

今人瞭解袁煥仙先生,多得益於其弟子南懷瑾先生的介紹。如果沒有這一位名滿天下的弟子,袁先生或許只能永遠消失在歷史裡,或只成為地方鄉賢野老們的零星記憶。文明史的一大悲劇在於,那些立功立言者未必都有機會成為大眾的典範。但是,像袁煥仙那樣的人確實是文明史需要感念的,他們的人生價值並不在於給後人多少資糧,他們的人生價值既在給自身以圓滿,又在夯實一個文明的能量。

袁煥仙本名世傑,小時即表現出不凡的天姿。十三歲應童子試,名列前茅。民國初年(一九一二年),袁畢業於四川法政學堂,歷任越巂縣知事、二十軍監督及軍法處長等職。據說袁在四川軍閥楊森手下做事,結識了楊森的部下朱德,當時的朱德稱袁為「煥哥」。

棄官退隱 學佛禪修

一九二六年,四十歲的袁煥仙棄官退隱,潛心於佛學禪修。袁先師從於吳夢齡先生,後來出川行腳,遍訪國內高僧大德。一九三五年二月,在漢口歸元寺,參叩於湖北禪門高僧秀空老和尚;同年四月,參謁穹窿山道堅老和尚。這一番修行回到成都,人們多稱袁煥仙已經大徹大悟,但袁煥仙本人更加精進精勤。

一九四二年,袁煥仙到靈巖寺閉關三個月,隨後主持靈巖禪七法會。法會甫一亮相,就震動整個西川禪林。這一次盛會,袁煥仙啟發了幾位弟子,南懷瑾被譽為頭名。

一九四三年,人稱「大禪師」、「大居士」的袁煥仙,與省內名士潼南傅真吾、大竹蕭靜軒、巴縣朱叔痴、榮縣但懋辛,以及山西賈題韜等人,正式成立了「維摩精舍」。「維摩精舍」宗旨有三:

一、整理禪宗原理以至方法,使之成為整體之系統。

二、比較與其他宗派之異同,以明禪宗教外別傳之特點。

三、結合中西學術思想,提高禪宗之學術地位及其實用價值。

袁先生身體力行,在精舍內開講國學經典中的精華要義,他的努力,使得維摩精舍成為中國居士禪的一面旗幟。

重慶 南京 臺灣

抗戰期間,袁煥仙先生曾應成都佛教界之託,帶著南懷瑾到重慶迎請當時中國的禪門領袖虛雲老和尚到成都傳法。雖然虛老最終沒有到成都,但袁先生與虛雲老和尚會晤的這段因緣,卻成為當時禪林的一大逸事。

一九四六年,袁煥仙先生以國大代表的身分,在南京成立了「首都維摩精舍」。當時的政界要人陳誠、陳立夫、周宗嶽等均執弟子之禮叩,而袁先生只以佛法教化於人,不論其餘。為了應付時事,袁先生不得已寫下了〈我之國是〉一文,宣稱全國應「團結以御外侮,安息以厚民生」。

一九四七年,袁先生應邀赴臺灣講法。當時有日本和尚去參扣問法,日僧頂禮三拜,長跪舉右手伸一指曰:「請問先生這是什麼?」袁煥仙站起來,高聲用他的川腔呵斥:「我日你媽呦!老子這裡一樣都莫得,東比西畫作麼!」日僧被嚇得驚起,拂衣而去。有人埋怨袁煥仙脾氣不好,袁煥仙也懶得回答。

從臺灣返川后,袁煥仙仍全力主持維摩精舍,並時常往來於四川各地講經說法。一九四九年以後,袁先生家居休養,一九六六年磕然圓寂,享年八十歲。

政界工作經歷

袁煥仙先生的面相是多樣的,其政治面相也可圈點。

一九一六年,三十歲的袁煥仙出任越巂縣知事,參加護法戰爭,以戰功遷二十軍夔關監督及軍法處長。據其嗣女袁淑平先生所寫:

民國十五年(一九二六年),廣州革命政府在北伐進軍中,委楊森為國民革命軍二十軍軍長,駐防萬縣。楊委先大人署理夔關監督,兼任聯軍總司令部軍法處長。夔關監督,優署也,理之,清守如舊。凡決獄,必窮狀允證,既定獄,猶原情宥三,尤其矜重死刑。蓋先大人夙承庭訓:「無殘心,無奸行,無諮逞以殺生。」更因決志心宗,以拯世濟民為本。如是數年,平反大獄者數數,活人無算。市眾無不津津樂道「青天再現!」

可見袁煥仙有英雄氣概,有聖賢用心。他曾經點化七十三歲的朱叔痴先生,讓他讀三天的《中庸》來領悟其義,結果是朱感慨,「何期晚年得聞這個?」有省後的朱叔痴不願與聞政治,當時的陪都重慶召開國防參議會,有人開著小車來接他,朱說什麼也不肯參加,朋友來催促他也沒有用處。袁煥仙聽說後,趕到他的住處對他說:「三爺,昔黃龍南斥舜老夫曰:何不有事令無事,無事令有事,所謂淨佛國土,成就眾生者也。」朱叔痴聞言大驚,連聲說:「好好好!我明天就出發。」

國是主張 憲法意見

袁煥仙對政治和社會事務有當仁不讓的意識。他在作國大代表時,曾寫過「國是主張及憲法意見」:

政莫要於知本,禍婿肇於錯誤:歷觀中外史乘,無論其國之政治、為寡頭、為多頭、為君主、為民主、為社會主義、為資本主義、為法治、為人治,而數千年來,殺人盈城,流血成渠,從無百年乂安;其間縱有一二賢明者出,要皆偽奠一時之小康,非勰永久之太平;極其至,詎有他哉:不知為政之本,而認識根本錯誤也。

謂認識不正確,執一偏之見,而昧大體之全,自以為是,自誤誤人,始濫觴而終滔天,遂激國家社會於不可救。如進化論出,演成強大民族侵略弱小;如唯物論出,演成階級鬥爭,殘殺慘禍;如優生超人之說出,則又演成法西斯之暴厲行為,發動大戰,禍及世界,流毒他邦,自飲鴆毒者:皆認識根本錯誤也。

袁煥仙還批評西方哲學,數千年來,不困唯心,便蔽唯物:

自泰利士始創物質論,繼之者,赫拉克里特、恩比多克、德莫克里特,皆一期大家;(唯物)蘇格拉底出,哲學發展方向一變,柏拉圖建立觀念論之體系,亞里士多德集為大成;(唯心)其後,伊璧鳩魯、與斯多利亞,又形成心物兩學對立之局:此古代哲人,不困唯心,便蔽唯物也。

晚近物質論,盛於法蘭西,以那梅特利、第德諾、赫爾維修為中堅,荷爾巴哈集其大成,然其時,早有笛卡爾二元論之折中無效,乃至康德之調和過渡,而復歸於觀念論,即菲西特、謝林格、黑格爾等一系也;(唯心)物質主張,又以費爾巴哈為首,及至馬克斯建立新姿態,集其大成;(唯物)此又晚近哲人,不困唯心,便蔽唯物也。

可見袁煥仙對中西文化的把握,在此基礎上他發表「國是主張及憲法意見」,其中「國是主張」有五大部分,分為「賢人政治」、「人格教育」、「計劃經濟」、「以政治軍,以軍屬國」的軍事、「獨立、自主、和平、互惠」的外交。「憲法意見」部分則有八章,計「總綱」、「人民之權利義務」、「國民大會」、「中央政府」、「地方制度」、「國民經濟」、「教育」和「憲法之施行及修正」等等。我們從中不難看到他的格局。

參訪大德

袁煥仙先生中年轉行。「年四十,見國家多難,人心緣溺,於是罷政,棲心宗下,師吳興吳夢齡先生,諮決心要,朝夕不替,雖饔飧不濟,而堅毅不懈。」

他的參悟之路也是一段段的公案。民國二十四年二月,投漢陽歸元寺,參鄂之翹楚秀空老和尚。先生問曰:「未審如何是除卻心意識參?」秀老曰:「上年老僧亦曾以此事問諾那呼圖克圖曰:『如何是除卻心意識學佛?』諾那只是大笑。」

同年,他到蘇州參訪道堅老和尚。道堅老和尚批評他後,勸他,「此事不屬見聞覺知,不離見聞覺知。此後居士你也不必學禪學道,看經看論,求知識,參大人,但切切實實提一個話頭苦蔘,自有桶底脫落的時節。」

他還向印光大師請教:「某甲棲志心宗者十二年矣,而一無所入,奈何?奈何?」印光大師笑曰:「慎莫妄語,入何所?出何時?覓無出時,何有入所?」先生乃通所見。

我們今天讀這樣的「公案」,已經很難深臨其境。用今人的話說,這是另一種專業知識。無論現代學院、現代科學如何看待傳統文化中的這種求學問道,傳統文化自有境界,自有傳承,自有趣味,否則這些高僧大德們不會窮其一生的精力在其中尊德性而道問學。

打七參禪

袁煥仙先生後來學習禪宗參話頭的方式。他在成都十方堂禪院,盡卻一切,單提一念,朝斯夕斯,行止不輟,只提一個「德山小參不答話」的話頭。據說,在他剛開始參的時候,還能靜靜的住在關中,究問為什麼德山小參不答話,參了一段時間之後,越來越覺得沒有滋味,越來越絕望,越來越狂躁不安。最後坐不住、跑出關來,如瘋癲一般,四處遊走。先是念念有詞,繼而聲嘶力竭、大喊「德山小參不答話,為什麼?」,最後哀號不已。三星期後吐血,仍不以為意、繼續參。參到最後,先生全然忘記了一切,衣衫不整,形如藁木,披頭散髮,滿臉鼻涕和塵垢,四處哀號,目光射人,人皆避之,或謂「好好一個人才,參禪參瘋了,成了廢人,甚為可惜 ……」

住持見袁先生如此,就為他加持。有一天,住持禱告完畢,便將殿門從裡打開。就在殿門發出「吱呀」一聲的時候,袁先生恰在殿外聞得,豁然打失疑團,當即便哈哈大笑。後先生自述雲:「爾時澈見百千陀羅尼、無量功德海、塵塵剎剎、剎剎塵塵、一切佛、一切法、一切僧、一切修多羅、一切三昧、一切淨戒、盡未來際、不可說、不可思、不可議、種種聲、種種色、種種是法、非法,莫不由此七字一口吞盡,一音演出。」 ……自此行住坐臥,如在春風中。

關於開悟

有這樣刻苦的參悟經驗,袁煥仙的心思跟老師出現了差異。袁煥仙認為開悟了就不用再修了,而他的老師吳夢齡認為還得修。兩人為此形同陌路。這種分歧並沒有讓袁煥仙心安理得。多年後,他見到虛雲大師,仍以此向虛雲大師請益。

據南懷瑾記載,當時虛雲問袁先生,「成都學佛朋友如何用功?」袁先生說:「有三種朋友,落在難處不可救藥,所以望老師刀斧也」。虛雲問:「云何曰三?」袁先生說:「一雲悟後起修報化;一雲一悟便休更有何事;一雲修即不修,不修即修。」虛雲的反應是:「嘻!天下老烏一般黑。」

按元音老人的說法,這是「作家見面」。「作家」是禪宗裡對高人的尊稱,有非常厲害的手眼,才叫「作家」。元音意思是這是高手過招,袁煥仙出了難題,虛雲沒上當。

虛雲還說,你們四川搗弄禪宗的人,全國第一,尚且這個水平,更何況別的地方。袁煥仙說,嗯。嗯。虛雲說,近來一幫魔子,酷愛談論神通,你們四川有這個過患嗎?袁煥仙說,有、有,還是天下老烏一般黑。說著,袁煥仙指著南懷瑾說,這孩子在靈巖七會中一度發了神通,能隔牆見物,告訴我,我把他痛斥了一頓。虛雲說,「好好!幸老居士眼明手快,一時打卻,不然險矣危哉!所以者何?大法未明,多取證一分神通,即多障蔽本分上一分光明,素絲歧路,達者惑焉。故仰山曰:『神通乃聖末邊事,但得本,莫愁末也』。」

對此專業知識的辨析,幾乎見仁見智,重要的是能夠見道受益。如有人以為虛雲大師應對袁先生的話時「應機不緊」;有人體會是悟後必修,不過悟後的修不同於悟前的修;有人認為「天下烏鴉一般黑」就是悟和修一樣,只是呈現形式不同。凡是能看出前後境界差別的,就叫「悟」;凡是看不出前後境界差別的,就叫「修」。

點化 啟蒙 應變

在傳統文化裡摸爬打滾過,袁先生跟現代教育家們大不一樣。他的點化、啟蒙、隨機應變極為精彩。當然,我們可以說他沒有現代學術規範或學術邊界。他是生活的。當人們把他捧得神乎其神時,他的反應是,「醜!簡直把我說成妖魔鬼怪了。」

川軍旅長申介屏有一次問袁煥仙:「我七十歲馬上就要到了,而四大不牢,生死未了,怎麼辦?」袁煥仙大聲說:「嘻!是何言哉!是何言哉!」申介屏惘然。袁煥仙雙眼審視申介屏良好久,問:「會麼?」申介屏答:「不會?」袁煥仙說:「且付河山鞍轡外,一鞭紅照出風前。」申介屏久久無語。袁煥仙又說:「會麼?」申介屏答:「不會。」袁煥仙於是說:「兄弟你但凡行時、住時、坐時、臥時,乃至朋友交際、妻兒子女會合等時,切切實實持佛號,而不必外覓神仙,內計丹道,一朝報盡,自然往生彼土。生彼土已,生也死也不必問人,自然如觀掌果也。」申介屏聞後踴躍驚歎。

袁煥仙的太太見到他時問:「不知道我現在該稱你為袁佛爺還是袁先生?」袁煥仙說:「你只認得袁先生,且認不得袁佛爺。」袁夫人又問:「如何是袁佛爺?」袁煥仙答:「閉關的。」袁夫人問:「如何是袁先生?」袁煥仙答:「你的丈夫!」在場眾人大笑。袁夫人說:「這個老漢兒一天到黑盡信口亂說。」

女兒袁淑平問他:「爹爹在此成佛沒有?」袁煥仙答:「我無如是不懂事。」袁淑平問:「既然不能成佛,這裡又如此寂寥,如此清苦,你都不嫌棄避忌,到底為了什麼?」袁煥仙答:「為了學佛。」袁淑平問:「既不成佛,學他為那般?」袁煥仙說:「你快走,好好讀書。」袁淑平說:「噫嘻。」

誰可學佛

外甥曹仁剛問他:「舅父大人住在靈巖山學佛,外甥的年齡和環境皆不能住在山上,但在城市裡百務繁多,瑣事纏身,日不暇給,這樣也能學佛否嗎?」袁煥仙答:「能。」曹仁剛又問:「如何是甥學的佛法?」袁煥仙答:「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曹仁剛不解:「這豈不是孔夫子說的?」袁煥仙答:「是。」曹仁剛說:「既然孔子已有,舅父大人又何必入山苦苦尋找?」袁煥仙答:「不可山中便無孔夫子也。」

袁煥仙岳母王老太太高齡七十四歲,然而康健超過常人。問女婿袁煥仙:「我念佛數十年了,而生死仍無把握,該怎麼辦?」袁煥仙答:「岳母大人勝行已起,將來報盡,定獲往生,現在只好照舊精進,不管他生死不生死,往生不往生,驀直向前,定有歸家穩坐大笑一場的時候。」

時代的奇人和中華文化

我們看袁煥仙先生一生,可以說,他跟很多奇人異士一樣,跟主流社會的生活事業模式有一定的距離。比起新文化運動以來的新派人物,袁先生們也許偏於保守;比起民國史上的保守派人物,袁先生們又偏於維新;甚至比起重啟道體的新儒家們,袁先生們更通達,更生活。他不是斷裂的,不是補天的,不是遺老遺少的。但他對儒家、道家、佛家實修實證實參,他代表的是傳統中國文化在現代史上的自然演進。這是一條至今仍被忽略的文化線索。

眾所周知,傳統中國文化在漢唐後發展為儒釋道三大流派,到宋明,三派合流。這一合流的歷史趨勢為鴉片戰爭後的政治經濟變革幾乎強行斬斷,新文化運動造成的斷裂不用說,就是新儒家的勇猛精進也忽視了儒在宋的理學、明的心學後已經吸收了道家、佛家的成果,並與後者一道主導著中國文化的流變。而當代人復興傳統者,更是忘了這一歷史變局,以為復興即是復興文獻意義上的儒家真精神。

但袁煥仙先生們應該清楚自己的命業。他在《維摩精舍叢書》中,將儒、釋、道三家精神,圓融貫通為一個整體;同時旁涉西方文明,直指世道人心:「燃先聖之心燈,續眾生之慧命,揭宇宙之至理,軌萬有之一行。」

在袁煥仙的棒喝磨礪下,維摩精舍造就了一大批人才,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復興,保存了火種。門人中多是一時的大德居士或禪門俊傑。

維摩精舍的文化精神

跟書院或現代大學教育不同,袁煥仙的教育方式是生活的。南懷瑾成為其弟子就是一例。當時南懷瑾到靈巖寺遊玩,正好遇到袁煥仙出關。兩人見面後,袁煥仙說:「我聽說你武功很高,會太極拳,我向你拜師啊。」南懷瑾謙虛一番後,也就認真教袁打太極拳。但袁煥仙的太極拳沒有學成功,南懷瑾反而拜倒在這位大禪師的門下。徐劍秋的拜師同樣傳奇,維摩精舍附近有一「近聖茶園」,袁閒時愛去那裡品茗下棋,而徐劍秋跟他是老棋友。有一天,他們正在下棋時,侍者來催袁:「先生,講經的時間到了。」袁起身向徐劍秋告辭,徐驚問道:「你還講得來經啊?講什麼經?」徐劍秋跟隨袁先生姑且聽一聽。袁煥仙當天開講《中庸》,一堂課下來,徐劍秋驚歎不已,立即拜師,成了維摩精舍的著名弟子之一。

袁煥仙先生的立身處世方式到今天都未必能夠成為主流,今天像他那樣的人物事蹟同樣存在,但同樣會被輕視,會被當作「野狐禪」。當年袁結集時,曾寄贈太虛大師,但太虛大師批評為「擲付侍者」,「兩樣畜生」,「一般假名」,「一場敗闕」,一時讓袁的弟子譁然。其實,這種遭遇今天仍在重複。被埋沒了數十年的袁煥仙夫子和維摩精舍的文化精神,今天因為南懷瑾先生而得以重現,南懷瑾「縱橫十萬裡,經綸三大教,出入百家言,數十年來著作等身」,可以說把袁煥仙們的功言德行發揚光大,但南懷瑾先生在主流學界或正統眼裡,仍是不被認真對待的。

今天回望袁煥仙們,我們仍缺少足夠的經驗去走近他們。我們都希望中國文化的復興,但中國文化是什麼,跟我們自身的生活生命經驗有什麼關係,已經很少有人說得清楚了。袁煥仙們的人生至少是一條可供參詳的線索,他們在當時及今天的存在,值得我們同情,雖然我們未必理解。

劉雨虹先生編輯《懷師之師——袁公煥仙先生誕辰百卅週年紀念》之『袁煥仙二三事(餘世存)』;(南懷瑾文化)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