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軍」吾兒好車

（南開大學才女李軍的《吾兒生來有“潔癖”》頗受好評，今天是她的“育兒記”第二篇。家有幼兒的媽媽們借鑑經驗，兒女已成人的媽媽們……藉機回首那些忙碌的日子吧。）

我的兒子出生在日本，生來好車，他有一大摞畫著交通工具的繪本(畫冊）。兒子是個聰明的孩子，繪本上那些車的車型、車種甚至線路的名稱，剛剛過了兩週歲的他，都能準確無誤地認出來。他有一大箱車的玩具，每天從保育園回到家裡就開始玩這些玩具，同時口中還不時地發出各種車的鳴叫聲、起動聲，就連洗澡也要帶上他的車夥伴一同入浴，一邊沐浴，一邊開“水上電車”，那轟轟隆隆的響聲充滿了我們狹小的陋室。

每天晚上睡覺前的小故事會變成了名符其實的車系列宣講會。先是兒子大聲地“點菜”（叫車名），然後我必須迅速地找出這個“菜”的“菜單”(繪本)。接下來兒子便指著書上的圖逐個地問我，這是什麼車？那是什麼車？最初是我逐個地教給他各種車的車名，後來我發現他小人已經改變了身份，那問我的口氣儼然一個小考官，如果我說錯了，他即刻就會發覺，而且嚴厲指正，我這個碩士媽媽竟然不如此黃口小兒腦瓜靈驗。

後來，我不得不重視這睡前的幾分鐘宣講，以免被小考官揪住辮子，丟醜現眼。

最讓我難以應付、可又不得不應付、後來又變得願意奉陪的事情是，每日保育園放學以後，去家附近的鐵道邊看電車。他那執著的勁頭雷打不動，大雨順延、小雨決行。傍晚的電車確實好看，五、六點鐘是下班的高峰，車次很多，一列列電車沐浴在夕陽裡，疾馳而過，煞是壯觀。還有電車的轟鳴聲，節奏鮮明、鏗鏘有力，自然比自己的“口技”更有真實感了。

觀看電車成了兒子每日下保育園後的必備“茶點”。

這不禁使我想起我童年的往事。4, 5歲時的我被寄養在鄉下外祖父母家裡，那時的農村是很難看到汽車的，唯一讓人們有些現代化感的交通工具就是拖拉機，即使是拖拉機也是稀罕物件，一個大隊配不上兩臺。所以，看拖拉機便成了農家孩子生活中極其重要而又幸福的大事。

我們那些小耳朵靈著呢，只要有“突、突、突……”的聲音響起，不管那聲音有多麼微弱、多麼遙遠，都會被某個小精靈捕捉到，然後，村子上空就會有一聲“拖拉機來〜啦！”的喊聲，那聲音也許是一個孩子的，也許是幾個孩子的，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聲號令，十分清脆、十分激動、也十分緊迫，頓時從各家的院子裡就會飛出一隻只小精靈，撒了鴨子似地猛跑，朝著機聲傳來的方向飛去。那些小精靈當中有一個必定是我，我生性動作遲緩，每每被大人訓斥,可卻從來沒有誤過看拖拉機的機會。那時的拖拉機在我心目中可比日本的電車壯觀多了。“突、突、突”地冒著濃重的黑煙，拖拉機手神氣十足地向我們招招手，拋下一片濃霧般的黃土塵埃。我們站在黃土裡，依依不捨地看著它駛向遠方，消失在地平線上。那時看拖拉機對我來說豈止是午後茶點，那簡直是美味佳饌，且不能保證供應，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

有了兒時這刻骨銘心的記憶,使我同情起兒子來。所以，只要他要求，幾乎每天我都陪他去看電車。我想，那身披晚霞駛向遠方的電車，還有那擁抱著他的溫暖的母愛…這些色彩斑斕的美好記憶也將銘刻在他那幼小的童心之中。

圖片選自谷內鋼太繪本《星期天》

撰文：李軍 / 編輯：江潔

京 夜 聊jingyel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