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園·人文燕趙｜岳飛《滿江紅》中的賀蘭山在哪裡'

岳飛的名篇《滿江紅》早已被世人傳頌，其中“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的名句更是豪情激昂、慷慨悲壯，激發了古今無數英雄志士的愛國情懷。詞中的“賀蘭山”指的是哪裡？現在許多史學家認為是在河北省邯鄲市磁縣。

岳飛應對磁縣賀蘭山非常熟悉

磁縣賀蘭山，地處磁州西北，原名西山。清朝蔣擢《磁州志·山川》載：“賀蘭山，在州西北三十里。山非高峻而蜿蜒起伏，長亙二十里。宋賀蘭真人隱居於此，因以得名。”

這一記載說明，賀蘭山在城西北三十里處，東起馬頭鎮關東窪南崗，西至峰峰礦區的姚窪一帶，東西長達二十里。山雖不高峻，但綿延起伏，峰巒疊嶂，另有一番景象。為什麼叫賀蘭山，是因為宋時賀蘭真人隱居於此。

賀蘭山，位於河南、河北的交通要衝，“南達鄭衛，北連燕趙”，是軍事上的戰略要地。相傳，北宋初年的著名將領楊延昭鎮守此地時，曾在其東端高岡上建有車騎關，現遺址尚存。明弘治年間，知州章啟首將車騎關築為南北官道上的一處雄關要塞。南宋時，漳河以北、正定以南的河北南部地區，為金宋交戰的拉鋸地帶，而賀蘭山正是這一帶抵禦金兵的天然屏障。

岳飛在寫《滿江紅》這首詞時，對賀蘭山在軍事上的戰略地位應是十分清楚的。為什麼這樣說呢？一是岳飛出生於河南湯陰，距賀蘭山不足百里，對當時的道教名山賀蘭山應當是早有了解的；二是宋建炎初，岳飛曾駐兵距賀蘭山僅有三十公里的嶽城，募勇練兵，恐怕賀蘭山就曾是絕好的練兵場所；三是經《磁縣誌》主編孫作家先生考證，岳飛從戎之時曾六次經磁州官道，往返通過賀蘭山：第一次是宣和四年（1122），岳飛由湯陰經賀蘭山去真定從戎，應募“敢戰士”；第二次是同年受命由真定經賀蘭山赴相州討匪；第三次是在完成相州剿匪任務後，循原道返回真定；第四次仍在同年，岳飛得知其父嶽和去世的消息後，經賀蘭山奔回家中料理喪事；第五次是在宣和六年（1124），服喪期滿，經磁州出此官道二次從戎；第六次是靖康元年（1126）六月，24歲的岳飛破榆次縣金兵有功，補進義校尉，夜間丟失了任命文書，循原道返回相州。

從這些考證中我們可以看出，岳飛應對賀蘭山的戰略地位瞭然於胸。所以，岳飛在捷報頻傳、勝利在望之際，豪情激盪，有感而發，高唱“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以自己深刻認知的戰略地名入詞也是人之常情。

再從岳飛在磁縣境內的軍事活動遺址看，更可以看出他對磁縣賀蘭山是非常熟悉的。

岳飛走向名將的起始駐兵地是嶽城。不少地方史料表明，岳飛是在宋靖康二年（1127）被宗澤提為統制的，不久，便領兵駐紮磁縣嶽城。民國《增修磁縣縣誌》載：“嶽城，在縣西南三十五里。宋建炎初，嶽武穆曾駐兵於此。”建炎是南宋高宗趙構登基的年號，建炎元年為1127年，宗澤也是1127年提拔岳飛為統制的，所以說岳飛在嶽城的駐兵，當是宗澤提拔岳飛後不久，他便率兵北征駐紮於嶽城。清《磁州志》對岳飛駐兵的嶽城，記載得十分翔實：“嶽城城垣建有四門，東至西門二里，南至北門二里半。城為岳飛駐兵的總營，各城門均踞有石獅一對，城內建有嶽王廟。廟前石碑一通。”岳飛身為統制，駐紮在嶽城的部隊有多少呢？從《磁縣地名資料彙編》關於“嶽城·界段營村”詞條中可窺見一斑：“界段營：相傳，宋朝時建村。岳飛抗金時，在這一帶安營紮寨。以此村為邊界限，後建村時故名界段營。”界段營位於嶽城鎮西北十華里。由此可見岳飛身為統制的率兵之眾和在嶽城駐兵的規模之大。

歷史上的候召村或與岳飛有關

《宋史·岳飛傳》載，宋十二道金牌連詔岳飛班師回朝是在紹興十年（1140）。當時，岳家軍大破金兵“柺子馬”，報捷郾城，進軍朱仙鎮，“兀朮遁還汴京”，大有王師必勝之勢。就在抗金前線諸將捷報頻傳之際，朝廷令岳飛班師，“一日奉十二金字牌，飛憤惋泣下，東向再拜，曰：‘十年之功,廢於一旦’”，“哭聲震野，飛留五日以待其徙，從而南者如市”，“飛既歸，所得州縣，旋復失之”。這些記載，再現了岳飛銳意收復失地而壯志未酬憤惋班師的悲壯情景和班師後州縣復失、十年征戰毀於一旦的悲慘現狀。這段歷史，當發生在黃河南岸距汴京不遠的地方。

磁州城東漳河故道上，原來有個候召村（現磁縣有東候召村、西候召村、小候召村）。傳說當年岳飛渡河北上，連戰連勝，直抵真定。金兀朮聞訊大驚，急召部下密謀，以重金買通姦相秦檜，讓皇上一連下了十二道金牌，令岳飛班師還朝。岳飛奉詔南返，到磁州時正好是第十二道金牌。就在驛馬跑送之時，岳飛就地含淚候詔，當地民眾簞食壺漿，跪送義軍。兵民淚眼相視，哭聲載道。之後，岳飛候詔之地，改名為候召村。該村淪為金人統治區後，人們便悄悄地建起了岳飛生祠，求其保佑平安。民間的傳說，場景逼真，具有強大的感染力和生命力，充滿了對岳飛的崇敬和懷念之情。但《磁縣地名資料彙編》中的記載，與此說稍有差異：“候召，位於磁州鎮東部，地處沖積扇平原。……相傳，宋時岳飛曾為抗金名將宗澤部下，轉戰太行山一帶，連戰連捷，威名遠揚，在此等候皇帝聖旨，得名候召。”

專家學者的考證和推斷

雖然關於岳飛詞中“賀蘭山”確切指向哪裡，在歷史上多有異義，但隨著歷史研究的深入，歷史迷霧被層層剝去，岳飛《滿江紅》詞中的戰略要地“賀蘭山”是指磁縣的賀蘭山漸趨共識。

1984年，臺灣宋史研究專家李安在《民族晚報》上著文論述指出，岳飛詞中的“賀蘭山”指磁縣境內的賀蘭山，同時考證推斷出岳飛的《滿江紅》是“表達其本人真實感受”。

1985年，大陸學者王安、孫本祥、李文輝在《文學遺產》上發表文章，證明了岳飛《滿江紅》一詞，確係岳飛所作，並非有人偽託，重申詞中的“賀蘭山”系磁縣賀蘭山。

1994年，浙江省出版的《宋詞三百首》中關於《滿江紅》的註釋中，也注為“賀蘭山，在今河北省磁縣境內，時為金人佔領的地方”。

1996年，《邯鄲辭典》的編者張建華先生，也認為岳飛詞中的“賀蘭山”指磁縣的賀蘭山。

2015年《寧夏史志》雜誌第6期刊登了作者王雲峰、趙金元、趙志和所寫《<滿江紅>中的賀蘭山當在磁縣》和孫作家所寫《岳飛與磁縣賀蘭山》兩篇文章。2016年，寧夏地方誌辦公室專家對磁縣境內賀蘭山進行實地考察後，認同河北專家觀點，岳飛《滿江紅》中的“賀蘭山”就是磁縣賀蘭山。寧夏回族自治區社科院原副院長、史志專家吳忠禮說：“據史料考證岳飛足跡從未到過寧夏賀蘭山，而岳飛抗金活動區域就在磁縣賀蘭山。”

2016年7月6日，《光明日報》也刊登了《岳飛<滿江紅>中賀蘭山在哪裡——寧夏專家認同河北磁縣說》一文。

由上觀之，眾多考證把岳飛《滿江紅》中的戰略要地“賀蘭山”，指向為磁縣境內的賀蘭山。“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不僅表明了岳飛的戰略部署，而且也表明他對磁縣賀蘭山的地理位置非常熟悉並極為重視，以此山入詞既屬情理之中，又順理成章。

（袁士堅/文 刊於燕趙都市報2019年9月6日第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