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英美兩國禁止出版，它何以是“最危險的書”？
撰文 | 張向榮
編輯 | 沈佳音
“十天讀書會”：至樂不如讀書，十天一本好書，讓時光不虛度 。
愛爾蘭作家詹姆斯·喬伊斯的長篇小說《尤利西斯》在最初的十多年裡曾被英美兩國作為非法出版物被禁止擁有、出版和銷售。
上世紀30年代初，蘭登書屋的傳奇創始人貝內特決定在美國正式出版《尤利西斯》，因此他需要想方設法推動《尤利西斯》解禁。
於是，經過精心策劃，他從海外買了一本《尤利西斯》，希望進海關時被查獲。為了確保海關能夠查獲，他甚至給海關去了一封信，還打了一通電話，告知“有什麼違法物”在裡面，但幾天後《尤利西斯》仍然順利抵達了蘭登書屋。
書屋方面只好親自登門造訪紐約海關大樓，主動要求海關檢查並沒收了這本書，然後貝內特也如願以償地開啟了他想要的訴訟——美利堅合眾國控告《尤利西斯》。
詹姆斯·喬伊斯在都柏林，1904年。
哈佛大學講師凱文·伯明翰在非虛構作品《最危險的書：為喬伊斯的<尤利西斯>而戰》中詳細描寫了這個案件。該書記錄了《尤利西斯》由喬伊斯寫就後，如何連載、刊登、出版、印刷、盜版，以及怎樣被禁止、焚燒，直至最終合法化的過程。這不啻一段作家、出版人、盜版商、律師和法官共同參與的冒險旅程。
“天書”何以危險
《尤利西斯》被稱為“最危險的書”，但為什麼？畢竟，世界上真正認真閱讀過《尤利西斯》的人恐怕不會很多。
我曾經留意國內圖書館裡的《尤利西斯》，如果是上下冊的版本，那麼上冊的前幾十頁顯然被無數人摸過，而下冊往往光潔如新。
讀懂《尤利西斯》不僅需要現代文學素養，熟諳《奧德修紀》等古典文學，還需要對多種歐洲語言乃至梵文有所瞭解，才能夠充分識別出喬伊斯密集的語言遊戲和典故。難怪《尤利西斯》被稱作“天書”，而一本書無論怎樣危險，如果難以卒讀，其危險性照理說也會大打折扣吧。但事實並非如此。
回到喬伊斯所處的時代，那是現代主義文學的“群星閃耀時”。正在撰寫的《尤利西斯》則僅憑已完成的幾個章節，就已經贏得了歐洲一批青年先鋒作家和批評家的激賞。
《尤利西斯》確實有很多在今天看來仍然顯得驚人大膽的“汙穢”描寫，包括看似色情或是骯髒的地方，但是，這些描寫並不是沉溺於肉體的宣洩，也不是為了吸引眼球，而是整部小說寫作方式和人物心理的必然結果。事實上，對現代主義缺乏經驗的讀者即使斷章取義也很難對這些段落甘之如飴，而能夠讀懂並欣賞的讀者又一定能理解作者的真實意圖從而不會產生邪念。箇中微妙處，只有讀者親自嘗試。
不過，在當時的英國，這些描寫導致沒有任何刊物敢於刊載《尤利西斯》。正在此時，有一份美國的先鋒文藝雜誌《小評論》（Little Review）在其海外編輯，也是在著名現代主義詩人龐德的推薦下，從1918年到1920年一字不改地連載了近半部《尤利西斯》。
《小評論》的責任編輯是後來大名鼎鼎的瑪格麗特·安德森，她的偉大之處不僅在於勇於連載這部小說，還為此被專門從事書籍審查的機構告上了法庭。隨即，《尤利西斯》在美國和英國先後被禁。
在龐德的安排下，《尤利西斯》開始在《小評論》上連載，喬伊斯聲名鵲起。《小評論》因此惹上了官司，龐德仍然堅持連載，稱“即使遭到瘋狂打壓，我們就此破產，也在所不惜”。
這就使得《尤利西斯》的出版變得極為困難：沒有出版機構願意出版一本禁書。
喬伊斯的幸運在於，他再次遇上了兩位偉大的女性：一位是巴黎的莎士比亞書店老闆比奇，於1922年在巴黎首次出版並公開銷售《尤利西斯》，喬伊斯一下子成為舉世矚目的作家。另一位是實力雄厚且品位非凡的喬伊斯的贊助人韋弗，她促使《尤利西斯》在英國首次出版（儘管大部分被銷燬）。再加上前面提到的安德森，如果沒有這三位偉大的女性，《尤利西斯》恐怕寫不出來，而且也不會有機會面世。
此時，《尤利西斯》成了一本文學史上典型的禁書：內容被打為“毒草”，作者聲名鵲起，有的讀者為之瘋狂，有些讀者避之唯恐不及。
偷渡到美國
《最危險的書》真正的故事，應該是從《尤利西斯》在巴黎出版後開始。“雪夜閉門讀禁書”帶來的誘惑是普遍的，《尤利西斯》在美國的被禁刺激了更多讀者想方設法讀到這本書，他們有的通過盜版，有的通過走私。《最危險的書》描述了《尤利西斯》在美國從被禁到解禁的故事。這段歷史既是一樁資本主義社會商品流通的案例，也是現代主義在美國正式確立的文學史。
《最危險的書》
現代主義自19世紀末暗潮洶湧，上世紀初日趨澎湃。這是人類精神世界的一次巨大拓荒，不僅具有文學藝術自身發展的內在邏輯，更根植於人類對古典傳統的偉大反叛。現代主義文學藝術的精神氣質，使得現代文明得以與古典文明呈現出不同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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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內容節選自Vista看天下APP《號外》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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